一群人捂著嘴, 提著飯甑往裡跑。
幾人還擔心被旁人發現——這一盒菜盛得再滿再多也就那些,他們幾個人都不夠分呢。
不行不行,不能拿到人多的地方。
幾人直接選了最近的一戶, 提著食甑匆匆而入。
就不巧,剛好被人見著背影。
來人長臉吊梢眼, 穿著一身絳紫布杉裙,正是長史府裡做針線的仆婦。她遠遠見著行跡鬼祟的一行人, 下意識跟上前來。
長臉仆婦走了幾步, 也認出前麵那群人來。
教她說前麵這幫人甚是奇怪。
為首的李媽媽住在那邊,後頭跟著的不少人裡卻有好幾個不是住那邊的。
崔哥兒是門口跑腿的。
李哥兒是養馬看車的。
李媽媽是郎君跟前的。
……
另外幾個人也各處不同的地方做事, 怎麼會聚在一起?
長臉仆婦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興奮地尾隨在後頭,倒要看看崔哥兒幾個打算做什麼事。
眼瞅著崔哥兒幾人進了院子,頭碰頭不知在說些什麼, 長臉仆婦也越發興奮。
她自覺抓住幾人把柄, 躡手躡腳地湊到門邊,半蹲著身子,耳朵貼在門縫上, 細細聽著裡頭的聲響。
聲音沒聽見, 卻先聞到香味。
長臉仆婦鼻翼顫了顫, 深深嗅著那股子香味。
那味道,真真是饞人得很!
長臉仆婦口齒生津,順著香味又往門縫裡看。
濃鬱的香氣在鼻尖繚繞。
偏偏她的視線被李媽媽等人擋了個嚴嚴實實, 愣是什麼都看不見。
他們到底在做什麼?
這麼香的味道是什麼東西?
長臉仆婦琢磨半響都沒想出對應的東西來, 心裡著急萬分,伸長脖子往裡看去,整個人都扒在門上。
院子裡頭, 李媽媽和崔哥兒幾個把飯甑擱在院內的石桌上,迫不及待地掀開蓋子。
熱氣氤氳而起,濃鬱的香味在院子裡迅速綻開。幾人的視線完全無法從色澤鮮豔的菜色上移開,吞咽口水的聲音此起彼伏。
“好香。”
“真香啊……這是什麼菜來著?”
“我都不認識……我還是頭回見到!”
崔哥兒漸漸回過神來,回想著昨日見到的菜單:“好像是香菇燜雞、紅燒茄子,還有油渣炒菘菜?”
反正是在場所有人沒聽說過的。
不管聽沒聽過,色香味字裡這道菜已經占了前兩者。
有簡小娘子的手藝做擔保,眾人覺得第者味也定然沒問題。
幾人連吞口水,目不轉睛地盯著菜色:“那我們先嘗嘗?”
“好歹是我買的,我先嘗口?”
崔哥兒委屈巴巴的舉手,而後也是憑借著出資人的身份奪得頭籌。他的目光在各種菜色上移動,最後目標落在雞肉上。
雞肉裹著一層欲滴不滴的醬汁,瞧著分外油亮香潤。醬汁滲入藏在下麵的米飯內,把米飯也染成和自己一般的顏色。
拿到近處,雞肉看著越發誘人。
雞皮焦脆,雞肉豐腴,一股子鹹香味撲麵而來。
崔哥兒不再猶豫,張開嘴就是一口。他呼呼兩聲,先是被熱乎乎的雞肉燙得嘶哈嘶哈,卻是舍不得吐出雞肉。
香菇的鮮香和雞肉本身的鮮美很好的融合在一起,配上濃稠鹹香的醬汁,那味道讓人欲罷不能。
難怪要配著米飯呢!
崔哥兒連忙伸筷夾起一坨米飯塞進嘴裡。
肉汁略鹹一點點,配米飯剛剛好。
鹹香的肉汁與米飯是極好的搭配,在舌尖跳起了默契十足的踢踏舞,輪番敲擊著味蕾的大門。
這味道,美得有些過火了!
崔哥兒意猶未儘,下意識還想再去夾雞肉和米飯。
“等等!等等!”
“這回應當輪到我了!”
“我我我,讓我也嘗嘗味道吧?”
旁邊看著的其餘仆婦小廝急了。
瞧崔哥兒的反應就知道這雞肉肯定美得不行,偏生飯甑裡總共就那麼幾塊,都給了崔哥兒他們吃啥?倒是把崔哥兒是主人的事忘得乾乾淨淨。
“這是我買的啊——”
“嗐!彆那麼小氣。”
“待會我給你糕子吃,行了吧?”
崔哥兒直翻白眼,試圖武力對抗。
隻是他剛才沒能拗過一幫人,現在也自然不可能。他不甘心地做最後掙紮:“那讓我再嘗一口茄子和那個油渣菘菜唄?”
畢竟崔哥兒是飯菜的主人,仆婦小廝們還是讓開了身體。崔哥兒喜上眉梢,連忙夾了一筷子茄子。
茄子與平時吃到的也大有不同。
崔哥兒把茄子夾到跟前來看,滿眼都是好奇:“這茄子居然不是軟塌塌的!”
如今的菜色多是蒸燉煮。
像是長史府裡也常做蒸茄,蒸到熟透再劃開表皮,往裡灑些胡麻,再用香油一拌。
當然主家多用新鮮茄子,像是仆婦雜役屋裡通常會把茄子煨乾作茄脯,要吃的時候再取出蒸一蒸,用清醬香蔥拌勻食用。
那味兒,也香得很。
偏偏眼前的茄子卻完全不同——紅燒這個做法,諸人從未耳聞過。
崔哥兒將茄子放入口中,牙齒微微用力,耳邊便響起清脆的‘哢嚓’一聲。
經過油炸的茄子外殼酥脆無比,裹著醬汁彆提有多香甜。隨著牙齒撕破茄子,脆殼下隱藏的是柔軟蓬鬆的內裡,吃起來的口感不像是茄子,倒像是肉。
崔哥兒吃茄子的時候,另外幾人也紛紛夾起雞肉。
煎烤得焦脆的雞皮香得很,就連裡麵的雞骨頭都是香噴噴的。
還有油渣炒菘菜也美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