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姐兒猶豫了下, 還是坐下了。
她盯著眼前的吃食,又是好奇又是困惑。
簡嵐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夾起一塊往嘴裡塞。
好吃, 好吃, 真好吃。
隔了好些時間,簡嵐才再次吃到毛豆腐, 心裡掛念得緊。她不止是自己吃, 還催著跟前的環姐兒:“你快嘗嘗?這是難得一見的吃食呢。”
“這是什麼來著?”
“是毛豆腐。”
“毛……豆腐?”
環姐兒還是頭回聽說這般的豆腐,想了想也跟著簡嵐夾起一塊。
奇異的香氣在鼻尖回蕩。
臭與香交織起來的古怪味道莫名讓人口齒生津。
環姐兒閉了閉眼,往嘴裡一塞。
入口先是醬汁那鹹香的味道,再是聞著臭,吃著卻是香噴噴的豆腐。
炸得金黃焦脆的外皮, 柔軟細膩的內餡,截然不同的口感和味道在舌尖,在口腔乃至鼻腔內不斷衝突碰撞,最後交融成一股從未體驗過的美味。
“好,好厲害!好好吃啊!”
這樣一想,那日來吃的索餅也好吃得過分!索餅勁道十足, 比朱廚娘做得都好吃……嗯?
環姐兒總覺得哪裡有點奇怪。
她搖了搖腦袋,覺得是自己多想, 認認真真地吃著炸毛豆腐。
脆脆的, 香香的, 軟軟的。
不知為何總是忍不住,吃了一塊又想吃第二塊。
環姐兒眯著眼睛, 吃得很開心。
她用完了毛豆腐,還興致勃勃和簡嵐玩了一會,最後才依依不舍的往外走。
臨走前她還是把竹籃送給簡嵐, 雖然簡嵐任然想推拒,但聽到環姐兒說不收就不來玩耍後,還是乖乖收下了。
環姐兒竹籃裡東西不多,卻是精致。最讓簡家人好奇的是當中一個模樣精巧的香囊——圓球般的造型,上麵鏤空雕花,雖非金非銀,但勝在精巧可愛。
簡嵐愛不釋手,還嗅了嗅:“真的香香的哎?”
簡雨晴也取來聞了聞。
香味清雅中帶著點果香,後麵綿長,與簡雨晴知道的任何香味都不太一樣。
像是簡雨晴這般的普通人家,能用枸櫞熏製衣服,已能被讚上兩句精致體麵。
而在官家又或是富貴人家,單用枸櫞熏衣那是會被人嘲笑的。
最普通的也得用十合香,越是上層人家對香也是重視,據說長安城裡的富貴人家用的是百合香。
用多種香料製作而成的合香,隨便一小盒便能賣上幾十乃至幾百貫錢。
如沉水香、零陵香乃至丁子香等物原材料便是天價,尋常人根本見不著,更不用說知道它是如何的味道。
瞧瞧,這便是長史人家出來的。
光是個裝香料的熏香,都是與眾不同的。
就在簡家人感歎一瞬,而後準備去整理明日要用的食材時,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緊接著是環姐兒的聲音:“嵐姐兒,開,開開門。”
環姐兒的聲音聽著奇奇怪怪的。
簡嵐小跑上前,拉開一條門縫往外看:“環——咦?”
與眾不同的反應讓簡家人心生警惕。幾人疾步上前,又看到鬼鬼祟祟的崔哥兒幾個。
等等?上回守在門外的也是……哦,好像不是你們。
但也是長史府上的人啊!
你們長史府的人都喜歡玩這套的嗎?
簡雨晴神色古怪得很。
崔哥兒厚著臉皮,說道:“是我們請環姐兒敲門的……那個,那個。”
他脖子伸長,深深吸了口氣。
崔哥兒咽了下口水:“……晴姐兒,您做的那個毛,毛豆腐,能讓我們買一點嗎?”
話說出口,崔哥兒都覺得臉紅。
可在門口守著的時候,那香味實在誘人得很。
尤其剛剛他還逮著環姐兒問了一通,得知此物聞著臭吃著香,外脆裡軟還堪稱一絕後,崔哥兒是真忍不住了。
“要是你們不嫌棄,拿去吃吧?”
簡雨晴想了想,沒打算收錢。
毛豆腐不值幾個錢,眼前崔哥兒幾個又是常常來看顧的老客,給他們嘗嘗也算是回饋了。
倒是崔哥兒不好意思。
他的臉漲得通紅,連連擺手:“不行不行。我家郎君有規矩的,不準咱們在外生事——取用百姓之物也在其中。”
“上回……啊,簡小娘子應當知道?聽說有名婆子和兒子借著長史府的名義在外生事。”
那不就是鬆花飯婆子嗎?
見簡雨晴點了點頭,崔哥兒往下道:“那人不是喜歡冒充府下人麼?如今滿足了他的心願,被以冒充官人,欺詐之罪貶為苦役,罰為奴年,其母妨礙役夫也被杖了二十,趕回家裡去了。”
難怪沒再來擺攤。
簡雨晴恍然之餘,又聽崔哥兒抱怨道:“咱們為賤籍,隻恨不得能轉為良籍。這人倒好……明明是良籍卻是恨不得能為賤籍。”
“據說被罰為苦役後還想進長史府做事……這不是腦子有病嗎?最後被貶去疏通河道,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這年。”
疏通河道,清理淤泥。
在後世用機器做的事情,如今卻是要苦役親自挖掘的,活活累死的不在少數。
簡雨晴打了個寒顫。
崔哥兒看著她的反應,雙手作揖拜了拜道:“我家郎君再是規矩不過,簡小娘子就讓咱們付錢買吧。”
“此物不值幾個錢。”
“若是崔哥兒想要的話……兩文十塊,你覺得如何?”
“那也太便宜了,六文吧?”
“再說簡小娘子的手藝,咱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