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簡家人照舊出攤。
角落一名青袍男子從出攤盯到眾人收攤為止,而後小跑到官署,垂首進了一間屋子。
“去看了, 情況怎麼樣?”
“簡家食攤瞧著和平時無甚差彆。”
先頭提問的赫然是市長。
他放下手上的文書, 抬眸看向青袍男子。他輕輕撫著長須,緩緩重複了一遍:“你說簡家食攤……今天正常營業?”
“是的。”青袍男子恭聲回答著市長的問題, “從開始到最後, 都沒提起過要更換地址的事。”
市長動作一頓:“……那就好。”
簡家食攤安安靜靜的,沒鬨幺蛾子就好。
昨日簡娘子和簡小娘子輪番來了一趟,他還擔心今日簡家食攤會鬨出點事,又或者再次登門造訪非要他給出個答案。
沒想到安安靜靜的。
這就好,也省得自己煩心。
市長放寬了心, 緊鎖的眉心也漸漸舒展開來。青袍男子用眼角餘光偷偷瞅著他的神色,見市長表情還好,悄聲問道:“市長,好端端的為啥要趕簡家食攤走啊?”
多好的攤子,多攢人氣啊?
要是簡家食攤能做上一年半載,上交的稅錢都得是個天文數字。
到時候交到上頭, 多給他們長臉。
教他說,等這件事傳出去以後其他坊市市長都得笑掉大牙, 不但會在後麵嘲笑他們, 而且肯定會去拉攏簡家食攤。
揚州城裡的競爭很是激烈, 他們所處的坊市往年都落在倒數,現在好不容易起來了點……
青袍男子越想越是不甘心, 忍不住提起另一件事:“最近租攤子的,好些都是見咱們這門口人流量大才來租的……”
“要是簡家食攤搬走的話。”
“……”青袍男子光是想想,沒忍住開始歎氣:“咱們到時候肯定會挨罵, 說不定,說不定還會被群毆呢。”
“誰趕毆打官吏?”
“您是不怕,還有我們幾個呢。”青袍男子鬱悶得很。他們說是官署裡的衙役,實際上與跑腿也差不多,連吏字都沒搭上。
青袍男子憂心忡忡:“市長您要不要再想想?這事做出去真的……嗐。”
“我怎麼會不知道這些麻煩。”
市長聽著青袍男子的話也是頭大無比,伸手摁了摁太陽穴。他端起一盞茶喝了口,忍不住抱怨道:“還不是府學裡的人發了話,讓咱們趕走簡家食攤。”
“他們說趕,您就趕啊?”
“我還能有什麼辦法。”市長沒好氣道,“我還沒來得及說兩句話呢,直接扣了個大帽下來,說是簡家食攤在外吵吵鬨鬨的,影響了學生們學習!”
府學府學,當然是以學子為重。
市長雖然覺得這個理由實在離譜,但也拿對方沒辦法。他擺擺手,把這件事拋到腦後:“我聽說簡家食攤和方長史有些關係……要是他們有本事能尋到人幫忙,那是他們的本事。”
“要是不行的話,我也沒辦法。”
“你也彆吵了,鬨。”市長從懷裡掏出個荷包,丟了幾個銅板給青袍男子:“賞你的,拿去吃茶吧。”
青袍男子見著錢,總算多了笑臉。
那邊簡家人忙完今日份的生意,又各自忙碌去了。
簡雲起去牙行尋張牙人,跟著去查看出租轉賣的商鋪。
簡娘子帶著簡嵐回村裡一趟,準備要用的食材同時也準備開始招收第二批學徒。
而簡雨晴則去了趟市場,買了兩條鹿肉後又買了羊肉,還順帶掃了眼上回買熟羊肉的地方。
那地方,照舊人滿為患。
簡雨晴收回目光,拎著鹿肉回了家。
兩條鹿肉裡一條是鹿腱子,一條是鹿裡脊。簡雨晴先把準備做鹵肉的鹿腱子取出,第一步就是去腥。
著實是買的時候,她就被鹿肉撲麵而來的腥膻味嚇了一跳。
想來也是,目前的鹿肉都是獵戶打獵而來,自然沒有閹割說法。
簡雨晴把鹿腱子和牛裡脊放入盆內,兩者都要用鹽、米酒和清水浸泡一個時辰左右,徹底去除裡麵的血腥氣。
期間,簡雨晴調配了各種醬汁。
等簡娘子、簡雲起和簡嵐回到家裡,便看到灶台上堆得滿滿當當的瓶瓶罐罐。
這麼複雜的材料?
簡雲起走上前去翻看著瓶瓶罐罐,上麵還貼了紙,寫明了醬料的名字。
隻是簡雲起沒看名字也就算了,看到名字以後他更是一頭霧水:“排骨醬?燒烤醬?葡萄酒……哈?葡萄酒醬?”
簡雨晴唔了聲,目光還專注地盯著麵前的醬汁:“一口氣多做了點,下回鹵肉做菜時也不會忙不過來。”
簡雲起下意識重複道:“鹵肉?”
他目光一轉,見著放在酒水裡浸泡去腥的鹿肉。
簡嵐唯有聽到食物名稱時格外敏銳,她三步並兩步地蹦跳上前,踩著板凳往灶台上看:“阿姐是要做鹵肉?就像是那天的牛肉——”
簡娘子捂住簡嵐的嘴:“噓。”
她敲了敲女兒的腦袋瓜,順手把她抱下板凳:“都和你說了,不準再提起吃牛肉的事。”
雖說是方長史送的,但也要小心。
尤其知道有人對自家虎視眈眈以後,簡娘子更是謹慎了些,揪著簡嵐交代了好幾回。
要她說,家裡最大的漏洞就是嵐姐兒。
“哎呀,現在就咱們一家人。”
簡嵐不服氣,隻可惜人小腿短完全沒辦法抵抗凶狠的簡娘子,而後被當做小貓崽般拎出灶房,順帶進行二次教育。
伴隨著母女倆的鬥嘴聲,簡雨晴先把羊後腿肉切成薄片,再用米酒醬汁鹽和胡椒醃製片刻。
緊接著她翻出一條豬五花,又把浸泡著的鹿裡脊取出:“阿弟,你去把鐵板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