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的寂靜中,她從清晨坐到又一個黃昏,終於下定決心。拿起手機調出通話界麵,第一個記錄就是昨天才向她祝賀過生日的養母。
琥珀川一家十分幸運,動蕩最開始,死滅洄遊的結界避開了北海道,後續混戰時,又因為咒術連的駐守沒有大亂,所以家中無人傷亡。這幾年宮崎千尋和養母儘力維持著聯係,琥珀川歸流對咒術師的事也了解了不少,一直提心吊膽的,生怕她忽然犧牲……
提示音響了幾下,通話就被接起。
【千尋?】那邊大概正在準備晚飯,琥珀川歸流的聲音混雜在鍋碗瓢盆的背景音裡。
宮崎千尋應了一聲,和她閒聊幾句,談到同期的死訊。
嘈雜的背景音很快消失,對麵的人敏銳地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琥珀川歸流輕輕吸了口氣,儘力放緩了帶著揪心的聲音。
【命運無常……你不要多想。今天天氣不錯,不如出門散散心?】
笑了笑,她不置可否地起身,走到書桌邊。隨手翻開桌麵上擺了很久的筆記本,裡麵是滿滿當當的記錄,一份份或完整或殘缺的甜點配方字跡已經有些黯淡。指尖撫過那些字跡,她隱約記起當時的心緒。
發誓要“承包老師以後的甜點”後,她花心思鑽研了不少新品,甚至會特意研究五條悟買得多的甜點的配方、一遍遍嘗試還原……
合上筆記本,目光移向旁邊,那裡放著打算送給病中的虎杖悠仁打發時間的禮物,還有很早以前伏黑惠送給她的黑白玉犬的毛絨擺件。指腹輕輕揉了揉乖巧蹲坐的兩隻玉犬,撣下不少灰塵,她沉默著,掃過其他零零散散、帶著二年生們痕跡的物品,慢慢走到衣櫃邊。拉開櫃門,占了一半空間的是永遠不會再有人來穿的、屬於釘崎野薔薇的衣服——
細微的笑意從她臉上隱去,她站定在壁掛刀架前,空著的手抬起,握住了架在牆上的脇差。
白柄黑鞘的咒具滲透了風霜痕跡,靜靜停在她掌心。
“還有,隻有我做得到的事……”她看著手中刀,輕聲說。
已經聽出不詳征兆的琥珀川歸流哽咽失聲:【千尋,人生還很長啊,他們一定也希望你活下去……!】
“我是被他們拚命保護著,才活下來的。”宮崎千尋喃喃到。
【我明白,我明白,他們都是好孩子,恩情當然不能忘記……可是,千尋,我也有私心啊!求你了,回家吧,都會過去的——】
耳邊傳來養母絕望的泣音,她也不禁哭了起來。將手機放上書桌,她拔刀出鞘,聲淚俱下。
“——怎麼能過去呢?這種結局……這種結局……”
三年的青春,要怎麼樣輕飄飄地拋開,才能找回走向下一站的勇氣?她不是這麼堅強的人啊!
發抖的手越握越緊,她舉起刀,一邊哭著一邊又勉強笑了一下。
“彆擔心,我隻是……去救人。”
明知是孤注一擲的豪賭,她還是遲緩卻堅決地翻轉了刀刃。黃昏的光,如火似血,在屋內湧動,冰冷的刀鋒緊貼上脖頸,一個個名字在她心底浮現。
發抖的手穩定下去,宮崎千尋的聲音也跟著平複。
不再是疏遠客氣的“母親”,她換了親昵又依賴的稱呼:“對不起,媽媽。”
琥珀川歸流在通話那頭慘然喚到:【千尋!!】
可是她已經主動掛了電話。
兩隻手都握上刀柄,手指太過用力,骨節泛出青白色。對亡者的誓言,在逢魔之時飄蕩,被風吹出了大開的窗。
“下一次,我一定會拯救你們!”
刀鋒反射出目眩的光,照在她眼中,虛化了一切景色。宮崎千尋仰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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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
2021年4月9日,18時33分
原東京咒術高專三年生宮崎千尋於宿舍內自殺,一刀封喉。
搶救無效,確認死亡。
葬禮與虎杖悠仁同日舉行。
——記錄人,家入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