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十冬臘月天,陳維時身上穿著單薄的睡衣,腳上踩著涼拖。
站在醫院走廊內,陳維時眼睛盯著手術室不敢移動分毫。
片刻,他感到腿軟,扶著牆,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陳維時心亂如麻,有懼怕,又有說不上來的亢奮。
他覺得他得了產前恐懼症,之前有段時間,他瘋狂在網上搜索關於孕婦生產的資料。
看完,他立刻就聯係了國內有名的產科醫生,花重金把醫生請到了這邊的醫院。
陳維時找的產科醫生,數年裡麵,為無數產婦接生,從未出過任何意外。
陳維時一遍遍告訴自己,得相信醫生。
可心裡,還是感到恐懼。
有一瞬間,陳維時想到了當初,他收到路遙去世消息時的心情。
消息是警察通知陳維時的。
“你好,這邊是初唐派出所,請問你是陳維時嗎?路遙的前夫?”
當時陳維時已經和路遙離婚半年多,路遙搬走後就沒有再見過。
那一刻,聽著警察有些沉重得聲音,陳維時應答的話,堵在嗓子眼裡出不來。
警察久沒聽到回答,歎了口氣,“先生,如果方便的話,你看你來趟派出所,處理一下死者的身後事。”
“我們查過了,路遙親人已經都不在世上了,也隻能聯係你了。”
“如果實在不方便……”
陳維時匆忙趕到派出所,處理路遙案件的警察看到他,有些詫異。
但還是在陳維時的詢問下,講述了路遙的案件。
警察處理的死亡案件許多,所以過程中語氣平靜,隻是陳述。
“死者與嫌疑人之間曾因為嫌疑人性騷擾死者報過幾次案。”
“之後死者也曾來派出所報案,尋求幫助,說是嫌疑人威脅她要強.暴她,當時接警的是我,我聯係了嫌疑人,也曾上門調解過。”
警察頓了頓。
“死者是遭到嫌疑人綁架,逃跑時不慎跌下樓……”
陳維時閉著眼,擺手,“我知道了。”
警察以為他不耐煩,沒再說什麼。
陳維時呆坐片刻,“我可以見見她嗎?”
警察:“嫌疑人嗎?”
“不是。”
警察:“可以是可以,可你要做好準備,死者是從酒店六樓跌下的,而且,死者遺體是解刨過的。”
餘下的話,警察沒說,陳維時也知道。
六樓,那麼高的地方掉下,想必身體是有些難看的。
但他還是道:“麻煩你了。”
警察把陳維時帶到地方,陳維時禮貌的問,“可以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嗎?”
警察關門出去,諾大的解刨室裡麵,隻剩下了陳維時。
白色的‘床’邊有個凳子,陳維時在旁邊坐下。
路遙身上蓋著藍色的塑料布,陳維時怔怔看著,不敢伸手掀開。
眼前閃現過路遙的笑臉,耳邊是路遙的笑聲。
“阿時,你喜歡男寶寶還是女寶寶,我怕疼,以後我們就生一個好不好?”
“不過如果你實在喜歡,我也可以勉為其難,生兩個。”
那麼怕疼的人,怎麼有膽子……怎麼就膽子那麼大,想到了翻窗逃跑。
那麼高,她怎麼就敢。
掉下去的時候,她想了什麼?
有沒有,想到他?
沒有吧,他給她的,隻有傷害。
抖著手,陳維時掀開塑料布,一看到她那張臉,陳維時捂著胸口,瞬間就呼吸不過來了。
捶了幾下心口,陳維時看了會兒。
他把布蓋了回去。
餘光,他看到了她身上的縫合線。
……
“咚咚咚”警察敲了敲門,“先生。”
陳維時起身,轉身離開。
打開門,警察打量了他一眼,見他神色平靜,有些佩服他的膽量,又有些替死者感到難過。
死者的婚姻史是四年,哪怕就是養條貓貓狗狗應該都有些感情,死了也會難過。
可這個男人,相處四年的妻子死了,竟連一絲難過都沒有。
之後,陳維時見了嫌疑人,才知道嫌疑人竟是他公司裡一個副總的小舅子。
陳維時請了最好的律師,又讓副總放棄給嫌疑人花錢請好的律師的打算。
然,最終那個畜牲,也隻判了十一年。
因為路遙是自己掉下樓的。不是被推下去的,當時嫌疑人並不在酒店裡。
路遙也沒有遭遇到性.侵。
……
“路遙的家屬,路遙的家屬是哪個?”
護士清亮的嗓音將陳維時從回憶裡拉回來。
陳維時急忙起身,“我是路遙的老公。”
護士是從側門出來的,陳維時真沒發現。
他轉身,就見護士手上抱著什麼。
陳維時心臟“咚咚咚”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