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困了吧?我們回去睡覺了。”秦澤蹲下身。
雲小九趴到秦澤的背上,小手環住他的脖子,“說好了嗎?”
秦澤站起身,兩隻手小心地托住雲小九的屁股,“一切都交代好了。”
“太好了,”雲小九歡呼一聲,下巴在秦澤的肩上蹭了蹭,打了個哈欠,“小九有點困了,回去睡覺覺吧。”
這兩天秦澤和雲小九一直住在鎮長家裡,雲老太因為餐館的事情,大多心思都在葉建珍身上,對雲小九不像往常那樣看緊,再說有秦澤和葉薇看著,她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小黃毛在麻袋裡睡了一晚,第二天被人發現的時候,臉上的鼻血都凍乾了,好心人問他要不要去醫院。
他踉踉蹌蹌地把人推開,嘴裡一遍一遍神叨叨的,“不去醫院,去公安局,我要報警,我要報警,我要報警……”
星期天,滿香園生意特彆好,前廳已經坐滿了,林雪麗卻一個人坐在店門口,瞪著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像是在找什麼,又像隻是在發愣。
有客人找她攀談,林雪麗來回就兩句話,“不要過來,我不吃死耗子。”
“什麼死耗子?”客人坐回位置上,小聲跟家人討論,“老板娘好像真的瘋了。”
“我剛剛就在想老板娘為啥一直念著死耗子,難道是他們店裡的肉都是死耗子做的?”
“哎喲,你可彆嚇唬我了,耗子肉能隨便亂吃嗎?萬一了瘟疫怎麼辦?一村子人都沒了。”
“聽你們這麼一說,我怎麼越看這塊雞肉越覺像耗子肉呢?”男人夾起辣子雞聞了聞,“嗯,有耗子那個味了。”
“什麼耗子肉?”林雪麗神出鬼沒地突然出現,一臉詭異地站在男人身後。
把男人嚇一大跳,夾起來的辣子雞掉到桌子上,剛要去撿起來。
林雪麗一把將人摁住,尖叫一聲,“不要吃,死耗子!”
其他桌的客人齊刷刷地轉頭看過來。
夥計見狀立馬跑去後廚喊秦新生,秦新生出來就看到林雪麗指著客人桌上的辣子雞,喃喃自語道:“你們都看不到嗎?好多死耗子呀,都是那些流浪貓抓來的死耗子!”
秦新生上去拉住林雪麗跟客人道歉:“我媳婦最近太累了,晚上還老做噩夢,把人都鬨恍惚了,這亂說話的,還望大夥多坦待。”
“老板,到底是老板娘亂說話,還是你們家的菜真有問題?”有人問。
“怎麼可能有問題嗎?雲家菜前車之簽放在那兒,我們哪兒還敢亂動手腳,這位大哥真開玩笑。”秦新生笑道。
話音剛落,身後的林雪麗突然一聲尖叫,震耳欲聾。
秦新生還沒回過神,林雪麗已經將那位客人撲到地上,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抓著男人的頭發,“葉建珍,你個臭婆娘,我就知道是你,你想嚇死我對不對?逮那麼多流浪貓扔我家裡!”
不僅被打的那個客人嚇壞了,其他客人從自己座位上站起來,人擠人地往牆角裡縮,但熱鬨還是要看的。
“這怎麼回事呀?老板娘真的瘋了吧!快把人拉開呀!”
“葉建珍不是隔壁雲家菜那個老板嗎?這事兒跟人家有什麼關係?”
“我覺吧,應該是做賊心虛,葉老板之前不就說過那幾個二流子是林雪麗花錢雇的嗎?”
……
秦新生一聽這話,心裡又慌又生,將林雪麗從客人身上拽起來,一耳光甩了過去。
林雪麗摔坐到地上,亂成一鍋粥的腦子突然醒了,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秦新生,“秦新生,你敢打我!?”
秦新生愣住,手和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媳婦,你聽我說……”
他們一家子搬來鎮上這麼久,誰不知道秦家是林雪麗說了算,一直以來,林雪麗在外端的都是一家之主的姿態,秦新生今天卻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打了她。
這叫她以後怎麼做人?丟臉丟到家了!
林雪麗紅著眼睛撲過去,根本不給秦新生解釋的機會,伸出爪子狠狠地撓了一把。
秦新生臉上留下四道血痕,疼得他眉頭緊鎖,冷汗直冒。
店裡的客人都看呆了。
最後還是葉建珍進來把林雪麗拉開,“秦嫂子,你這是乾嘛呢?”
林雪麗聽到葉建珍的聲音,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一把將人推開,“葉,葉建珍,你給我滾開!”
葉建珍一臉的莫名其妙,“秦嫂子,你們家的事情,我不想管好嗎?就是過來告訴你一聲,警察找你。”
“什麼警察?到現在你還想嚇唬我?”林雪麗譏笑一聲,下一秒就笑不出來了。
葉建珍往邊上退了兩步,兩個身穿製服的男人走了進來,其中一個年紀大點的警察問道:“你就是林雪麗?”
林雪麗心裡咯噔一聲,慌張不知道該說什麼,一把將秦新生拽到自己前麵,縮頭縮腦地躲了起來。
秦新生即使對林雪麗極為不滿,但他們現在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警察同誌,你們找我媳婦有什麼事嗎?她最近精神確實有點不大好,但我可以保證她絕對沒有做什麼違法的事兒。”
“有沒有做違法的事兒,不是你們說了算,”年輕點的警察一臉嚴肅,“早上有人去局裡報案自首了,這個人你們兩口子見了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年紀大點的警察回頭朝店外喊了一聲,“進來吧,小夥子。”
秦新生和林雪麗一起看向來人,雖然小黃毛一張臉腫成了豬頭,但他們還是一眼把人認出來了。
露出了一樣的表情,不可置信。
大舅子找來的人怎麼出賣他們?
不僅是他們給了小黃毛錢,大舅子花費了不少。
小黃毛身上裹著一件軍大衣,兩眼惶恐地東張西望,不知道在找什麼,最後像是突然想起,目光落到秦新生和林雪麗身上,啞著嗓子大喊一聲,“警察叔叔,就是他們,是他們讓我去雲家菜鬨事的。”
林雪麗激動地一瞪眼,將秦新生從身前撥開,衝出來跟小黃毛對峙,“你胡說八道什麼?誰叫你去鬨事了?那件事都過去多久了?你還拿出來說是幾個意思?”
一是抵死不認,二是提醒小黃毛事情都過去了。
“我沒有胡說,”小黃毛抓住老警察的手,可能是臉上太疼了,眼淚刷刷地往下流,“警察叔叔,你一要相信我,就是他們兩個給我們錢,雇我們去雲家菜放偷油婆的。”
道上有道上的規矩,小黃毛原本不想供出雇主,但奈何遇到個不講規矩的狠角,他要是不聽話的話,少年說了打爆他的頭。
不開玩笑,他絕對乾出來。
小黃毛不不認慫,有什麼比命更重要的呢?
“有證據嗎?就在這兒亂指認!?”林雪麗仍是不承認,瞪著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牛眼睛。
“我……”很明顯,小黃毛沒證據,他們碰麵的時候,沒有外人看到,給的錢也都花掉了,但話還說:“你們就是嫉妒雲家菜生意比滿園香好,想出栽贓陷害的下三濫手段,怎麼著敢做不敢認了?”
林雪麗嗤笑一聲,“雲家菜生意什麼時候比滿園香好了?從開張到現在,就一直是我們遙遙領先,雲家菜給滿園香提鞋子都不配,兔崽子,我看你是收了葉建珍的錢跑來栽贓陷害我們吧?”
“秦嫂子,容我說一句可以嗎?”葉建珍臉上一派和,像是整件事跟她沒有關係似的,她隻是過來看個熱鬨,順便勸個架,“既然是滿園香遙遙領先,秦大哥先前為什麼又要找上門求合夥呢?難道不是你們打了一個多月的折熬不住了嗎?”
“沒有,誰上門求合夥了?”林雪麗矢口否認,“我們生意這麼好,怕是你想合夥一起乾吧?”
“雲家菜出事那幾天你們生意好嗎?”葉建珍反問一句,“你知我知大夥都知道的事兒,你就這樣睜眼說瞎話是不是不大地道?”
圍觀群眾仔細想了想,議論紛紛:
“那幾天滿園香生意確實不怎麼樣,每天就那麼兩三桌子的客人。”
“倒是雲家菜生意不錯,店裡客流多不說,盒飯生意也火爆很。”
“滿園香生意好的時候,雲家菜忙著想法子找出路,後來雲家菜好轉,滿園香表麵悠閒自在,然後背地裡搞小動作,太缺德了。”
……
風向迅速偏向了葉建珍,林雪麗有點慌。
“其實秦嫂子承不承認都無所謂,反正我相信警察同誌能查出真相,還我們老百姓一個清白。”葉建珍不卑不亢表明態度。
老警察朝葉建珍投去讚許的目光,站出來道:“這位小兄弟在局裡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他還有三位同夥,到時候一並帶回去問話,四個人並不在一處,總不能提前統一口徑吧?很快就能知道究竟誰是雇主了。”
林雪麗這下徹底慌了,連連擺手,“不是我,就是葉建珍……”
話沒說完,林雪麗看到站在榕樹下麵的雲小九,她懷裡抱了一隻流浪貓,一邊撫著流浪貓的腦袋,一邊笑眯眯地看著她。
而她的身後,那棵百年老樹,樹上站了好多好多的流浪貓,就像那天晚上……一動不動地盯著她,仿佛她就是一隻香噴噴的小耗子,?們隨時都可能撲上來吃了她。
林雪麗一聲尖叫,一屁股坐到地上,抬起手,顫抖地指著不遠處的大榕樹。
所有人回頭看過去。
雲小九笑甜甜地揮動小手。
乖就像小天使一樣的小女孩,不知道林雪麗怕她什麼?果然腦子有病。
“你們看不到嗎?雲小九抱了好多流浪貓,”林雪麗哆嗦地拽住秦新生的褲腿,尖聲喊道:“新生,你一看到了對不對?就是那天晚上的那些流浪貓,原來是那個死丫頭乾的好事,你快去給我打死雲小九,快去呀!”
瘋了,真的瘋了。
那麼可愛的小女孩,她居然要打死人家!
“警察同誌,趕緊把人帶走了,我都怕她等兒跑去廚房拿刀砍人了!”有人擔心。
年輕點的警察反應過來,上去將林雪麗從地上抓起來,轉頭看向秦新生,“你是她丈夫?”
秦新生點頭,然後又搖頭,忙跟人撇清關係,“我們雖然是夫妻,但是關係一直不好,警察同誌,你看她剛剛給我撓的爪子印。”
“然後呢?你想說什麼?”
“我每天都忙腳不著地,根本不知道林雪麗乾了什麼,所以不管她有沒有雇人鬨事,都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警察同誌,你們一要相信我。”
葉建珍心裡冷笑,這就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林雪麗從驚恐中聽到秦新生說的話,簡直猶如五雷轟頂,往日對她言聽計從的丈夫,說什麼愛她比他生命更重要的丈夫,關鍵時候居然當眾背叛她!?
“不是,他什麼都知道,是他慫恿我的!就是他……”還想跟她撇清關係?門都沒有!
“林雪麗,你瘋了吧?!”秦新生狠地瞪著林雪麗。
林雪麗亦是咬牙切齒地看著他,喃喃道:“我是瘋了,不然也不嫁給你個孬種!”
話音未落,火攻心,林雪麗一口鮮血噴湧而出,直挺挺地仰麵砸到地上。
自己媳婦吐血暈倒,秦新生一點不緊張,麵無表情地站在原地。
林雪麗被送去醫院,秦新生被警察押走,葉建珍再回一趟警局配合調查,雲小九和秦澤跟過去,坐在警局門口的台階上,乖巧地等著接媽媽回家。
原本是葉建珍來接他們回家的,沒想到還真的有天上掉餡餅這種好事給她遇到了。
從警局出來,葉建珍若有所思地看著女兒。
雲小九見人發呆,拉了拉葉建珍的手,“媽媽?”
葉建珍抱起雲小九,似感動,似愧疚,“小九辛苦了。”
剛聽了小黃毛和秦新生的口供,她才知道這世上哪有什麼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都是有人幫你負重前行。
而,她的女兒才五歲多點。
雲小九圈住葉建珍的脖子,小臉蹭了蹭,軟著聲音:“不辛苦,有秦澤幫忙。”
葉建珍眼眶發熱地看向秦澤,“小澤,謝謝你。”
“偷油婆”事件很快有了結果,雲家菜即日即可開業,滿香園停業整頓三個月,罰款五百,賠償雲家菜損失壹仟元整。
不過就林雪麗那個精神狀態,從警局回來後,每天就神神叨叨地到處轉悠,一兒找貓一兒找丈夫,滿園香怕是再無重新開業的那一天了。
滿園香出事後,林雪麗的親哥跑來把秦新生劈頭蓋臉罵了一頓,秦新生一下就老實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暫且拋到一邊,特彆殷勤地帶上林雪麗去醫院瞧病。
他們打算等秦玉這學期讀完就搬回老家。
秦玉知這個消息,大哭大鬨了一整天,她才剛熟悉新學校新同學,而且她還沒有把秦澤從雲小九身邊搶回來,不甘心。
寒假第一天,秦新生在家裡收拾東西,秦玉偷偷溜去雲家菜找秦澤。
遠遠地看到秦澤一個人站在餐館門口,秦玉掃了一圈,雲小九那個粘人精今天居然沒跟在秦澤的身邊。
秦玉高興壞了,衝過去,從後麵一把抱住了秦澤,學著雲小九的語氣,甜甜地喊了一聲:“哥哥。”
不過學得不太像,膩人很,教人聽了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快放開我,我不是你哥哥!”
雖然相處不多,但秦澤的聲音,秦玉還是聽得出來,忙鬆開手,後退一步,“你不是我哥?!”
少年緩緩地轉過身,白淨的臉上微微泛紅,高興所致,有人把他認成了秦澤,“我不是你哥。”
秦玉抬起頭看著少年。
少年模樣雖然比不上雲林和秦澤,但總體來說長得不錯,五官清俊秀美,身材頎長清瘦……
隻是,秦玉越看他越覺好像在哪兒見過。
細想一番,眼睛越睜越大,寫滿了不敢相信,“你,你是雲鵬?!!!”
雲鵬挺了挺腰板,說話擲地有聲,“我就是雲鵬。”
“你怎麼,怎麼變成這樣了?”秦玉除了震驚還是震驚,四個多月不見,大肥豬居然減肥成功了,最重要的是瘦下來的樣子,真的好看。
“五哥哥的事情跟你有關係嗎?”雲小九從店裡的後廚鑽出來,手裡沒拿東西,但嘴裡嚼著什麼,唇上沾了一點油光,亮晶晶地發亮。
牛肉餡餅在秦澤的手裡,雲小九吃完一口,他就立馬遞過去喂,生怕弄臟了她的手。
秦玉嫉妒要死,翻了個白眼,“雲小九,你沒長手呀,乾嘛什麼事兒都使喚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