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樞白回過神來,低聲道:“秋然你出去吧,讓我一個人守著玉和。”
秋然點頭。
“等等,去幫我拿紙筆過來。”
秋然關門出去,段樞白將桌上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放回暗格之中,他走到蕭玉和身側坐下,蕭玉和神色慘敗,段樞白低頭在他乾澀的嘴唇上親了一口,眼睛裡有什麼東西掉落下來,綻開在對方的嘴角。
“我段樞白何德何能,才能得你癡情如此。”托起他的手,額頭抵在對方光潔的手背,段樞白輕輕閉上了眼睛。
他一直忽略了,或者說是沒有意識到這樣一件事有多麼重要。以前在現代,當兵十年,經曆過無數次生死考驗,也沒人擔心他傷了、殘了、死了,在隊伍裡,負傷乃至犧牲都是光榮。而他的家人,家裡孩子眾多,一個走了十來年的孩子,還有什麼可在意的,更有一個令人心寒的事實——他若是直接死了更好,他們還能領到一筆巨額撫恤金。
現在的他不同,有個視他如生命的人在後麵關心在乎著他,他雖然心中知道,卻一直沒有從之前無拘無束,生死由命的狀態中走出來,將所愛之人對他的擔憂看得太輕,以致忽視了許多東西。
他貼在他耳畔,輕輕道:“乖玉和,醒過來看看夫君好不好?”
蕭玉和閉著眼睛,依舊未醒,段樞白心中有些失落。
這時在門外等候已久的秋然將紙筆送了進來,放下東西後關上房門,段樞白將一個紅書案挪了過來,守在蕭玉和身側,學著他曾經的模樣,手抄了一夜佛經。
這時的他,體會到了當初與蕭玉和一樣的心情。
後半夜,又下起了一場小雨,清晨白霧悠悠浮起,晶瑩透亮的水珠從樹枝枯葉上落下,段樞白手旁沾了墨跡的白紙,已經積了厚厚一疊。
蕭玉和唇色慘白,額角沁出冷汗,神情時而陷入痛苦之中,時而恢複平穩,他在昏睡中極不安穩,各式各樣的夢魘衝襲著他,在畫麵不斷輪轉詭譎變化的夢中,他回憶起了小時候的一樁事情。
“我小時候曾經最喜歡過一塊玉鐲,每天都要把它戴在手上,有一次,玉鐲摔碎了,我也生了一場大病……”
“玉鐲是怎麼碎的?”
“小時候的事情,我記不太清了,就這件事,還是前幾天娘突然跟我提起的。”
幼時的蕭玉和有一塊鐘愛的玉,每天戴在手上把玩,堂姐蕭月晴見了,也想要,他不願意給,蕭月晴在府中大鬨,她是侯府中最得老夫人寵愛的孫女,所有的長輩們都勸他大方一點,既然姐姐喜歡,就將玉讓給姐姐,但是蕭玉和脾氣倔,不管其他人怎麼勸,包括他娘親,蕭玉和就是不願意。
逼得緊了,當著眾人的麵,他將那一塊玉鐲摔碎在大廳之中。
事後,他的父親和母親被責怪教子無方,玉碎了,蕭玉和也為此大病一場,臥床半年,病好之後,不知怎麼的,他自己將這件事忘了,身邊的人也沒有再提過。
畫麵再一轉,回到了他在府中隔水看到的場景,紅衣的蕭月晴笑著向他走來,“我喜歡他,你把他讓給我。”
“你摔了我的玉,就要把人給我。”
二夫人猙獰著麵孔:“將軍夫人的位置,本應該屬於月晴。”
“隻要你答應了,你以後和月晴一起陪伴在將軍左右,日後也會成為一段傳奇佳話——”
馬淑琴皺著眉頭:“現在樞白對你好,萬一久而久之,他聽了外麵的閒言碎語,對你起了間隙怎麼辦?”
……
乖玉和,醒過來看看夫君好不好?
時隔三日,蕭玉和睜開了眼睛,段樞白一直守在他身邊,沒合過眼,這時蕭玉和睜開眼睛,他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幻覺中的蕭玉和主動坐了起來,徑直撲到了他懷中,死死地抱著他脖子。
段樞白感受到脖子上的力量,蕭玉和仿佛用儘全身所有的力氣抱住他,他不由得眨了眨眼睛,“玉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