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歡樂島》(1 / 2)

去年, 在選擇短節目配樂的時候,叢瀾糾結過要用哪一個《月光》。

德彪西也有一首,她同樣很喜歡。

不過後來還是熱愛肖邦, 選擇了《月光奏鳴曲》。

但在瀏覽大量的古典樂之後,她記下了德彪西的《歡樂島》。

這首鋼琴曲的創作背景, 顯得不是那麼的“正義”。

一般來說,普遍認為這首鋼琴曲的創作是德彪西受到了安東尼·華托《乘船赴西德爾島》這幅畫的啟發。

1904年, 德彪西與已為人婦的女高音Emma Bardac私下相好, 不僅贈送了歌曲集,還支開已有身孕的妻子,跟她一起躲到澤西島, 拋卻煩惱和一切, 享受著他的快樂。

其實在1903年的時候, 《歡樂島》已經寫完了, 但就是在澤西島上, 德彪西推翻了之前的創作,重新寫了一版。

這是一首炫技作品,技術精湛卻又困難,裡麵不乏有著德彪西在這一時期複雜的內心寫照。

他心思敏感, 這大概是藝術家們都有的, 旖旎的澤西島風光讓德彪西不由得沉浸其中, 但與此同時, 他又無法忘記自己的現實生活。那墜在身後的壓力與現狀, 使他預感到了巨大災難即將來臨。

因此, 整部作品裡充斥著幻想式的愉快氛圍。

很長一段時間裡,《歡樂島》都被世人冷落著,就像是他隨後寫的那個《麵具》一樣。

這是不被歡迎的曲子。

直到戰後, 《歡樂島》才開始作為炫技性質的曲目被頻繁地演奏與錄音。

叢瀾的考斯騰設計,也參考了曲目的內容。

酒神節的喧囂、耀眼的白日、熾熱的陽光,假想的夢境愉悅與現實中美好景色的接洽融合,帶著放縱與狂喜,讓人不免沉浸其中。

所以,叢瀾將這件考斯騰設計得如夢似幻,像是久遠的銀色星河遙不可及,又似近在咫尺的光亮唾手可得。

她耀眼、熾熱,真實存在,卻又淺淡得好似眨眼就會不見。

眾人屏住呼吸,看著那個位於中央的璀璨光芒。

近四分鐘的時間,叢瀾向大家展現了力與美的究極演出。

於謹在她第一個連跳裡,感受到了叢瀾的怒氣。

“……還帶延遲的嗎?”他呢喃。

昨天的生氣,你今兒才表現出來啊?

右足向後的外刃結環步後,叢瀾接了個左腳的點冰,順勢轉體,莫霍克,她在三次後壓步以後將滑冰的速度提了上來,轉三、交叉步、夏賽步、莫霍克、轉三、轉三,叢瀾直接接了個3Lz3T,而後又用轉三滑出,再接外刃大一字,換小跳,繼續步伐。

這個連跳很突然,而且沒有進行跳躍前減速,就是直接過去了。

觀眾們很驚訝地鼓掌和呐喊,聲勢幾乎要蓋過會場的音樂聲。

叢瀾毫無所動。

她知道每一個音符所對應的動作,也能在無聲的情況下完全演繹整個自由滑。

她練了上百次,不論是現實還是虛擬,她從未敷衍對待。

神話中意味著幸福與感官滿足的西德爾島,被德彪西命名為“歡樂島”的澤西島,畫作與現實,理想與真實,這裡是德彪西的逃避之所。

如何選擇合適的樂章,是叢瀾與音效剪輯師和編舞師探討十數次後的結果。

前奏溫和優雅,源自利迪亞的顫音被標注為華彩樂段。

旋律稍微向外,輕快抒情,正在通往寬闊的自由。

叢瀾在一串輕巧的刀齒步後接了個落葉跳,落地後旋即接連兩個撚轉步,她手臂的舞蹈動作輕盈舒展,如果冰麵凍到起霧的話,就如在仙宮蹁躚婀娜了。

右後內變右前內,她的這個內勾滑得特彆大,就像是半個圓,俯身向下,手指牽引而起,於是上半身遠離了冰麵。

腳下變刃,依然是右腳,自剛才的右前內換作右後內,那麼,一個與剛才的內勾同樣大小圓潤的外勾就出現了。

音符跳動很快,她腳下的動作跟隨著,卻總不會如鋼琴鍵的敲擊那般,但她的步法變動一直在旋律中,手腕、手臂、上半身以及浮腿(左腿)依次舞蹈,契合著節奏,讓人賞心悅目。

在又一個外勾變內勾時,叢瀾的左腿高高抬起,做了一個大踢腿,瀟灑有力。

七個跳躍裡,她將兩個連跳放在後半截。

緊接著是3Lo,叢瀾用了兩個喬克塔進入,滑出後接了轉三和小兔跳。

在國際滑聯規定的難度步法之外,其實還有很多小的、可愛的步法,叢瀾在玩耍的時候練過一些,無聊的話也會學學,放鬆好玩也能使得訓練有趣。

這些雖然不算進難度裡,但可以豐富節目內容。

於謹能看出叢瀾在生氣,是因為她跟以往的狀態相差甚大,連動作的力度都有所改變。

不能說變形,反正,也不錯。

之後是一個跳接燕式轉,叢瀾用的是反仰燕姿態,接變化後的甜甜圈姿態,最後以一個簡單的單足直立轉結束了整個旋轉。

交叉小跳後,她以內勾步滑出。

強音響亮,快速的推進中,活潑一下子變得熱烈起來。

叢瀾的3F穩穩落冰,在變刃的情況下未曾放下浮腿,她甚至接了一個簡短的燕式。

足見,這一階段以來,她在滑行與跳躍之上的控製力提升程度有多高。

因為把兩個連跳、兩個難度大的單跳放在了後半程,所以叢瀾將換足蹲踞聯合轉挪到了前邊來。

恰好,完成以後,就進入到音樂下半截了。

也就是說,1.1倍的跳躍加分時間,到了。

風車轉的難度姿態進入,基本燕式後,下蹲進入shoot the duck姿態的蹲踞轉,換足起身接提刀燕式轉,最後是I字轉結束。

叢瀾微不可查地舒了一口氣。

她覺著胃部有點難受,剛才不小心吸了口涼氣,卡著了。

如何安排體力、如何控製呼吸,這是運動員在日常訓練中一直在學習的。

但難免有意外發生。

叢瀾淡定地想著:要死要死要死。

本來在3A3T前有一段難度步法,考慮到現在的情況,她選擇了果斷放棄。

兩個壓步過後,叢瀾改成了自己很少做的長時間弧線滑行,準備進入阿克塞克跳。

不管對於男單還是女單來說,以長時間弧線進入跳躍,是很常見的選擇。

這是個基礎滑行的步法,就是單足滑行出一段距離,另一隻腳抬起遠離冰麵。

與叢瀾習慣的轉三莫霍克括弧步外勾等難度步法交替進入相比,這段弧線顯得觀感上空虛了許多。

就像是看著一個人無所事事地滑過十幾米的距離,沒有轉體、沒有變換步法,空空如也。

成年組的女單也是這樣的,男單在四周跳前也很常用,因為跳躍存在很大的不穩定性,落冰之前誰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穩妥完成。

七個跳躍,如果有一半的進入姿態是類似這樣的長弧線的話,整個節目就會是“滑行-跳躍-滑行-跳躍”,便是俗稱的“蹦蹦滑”了。

於謹一看就明白,叢瀾那裡出了問題。

她在訓練的時候很經常用這個,運動員學習跳躍肯定是從基礎開始,從簡單的滑行、到一點點加難度的步法進入,一口氣吃不成胖子,總要慢慢地進步。

但這兩年以來,叢瀾一直在儘量縮短自己的弧線距離。

她原來需要十多米的弧線才能起跳,後來隻需要做一兩米,再然後,她可以緊跟著滑出的轉三莫霍克等步法直接起跳,讓人防不勝防。

叢瀾每日花在滑行課程上的時間不少,她深知,花樣滑冰的所有基礎就是滑行,哪怕跳躍也是要立於滑行技能之上。

那麼,問題來了,叢瀾已經會用各種難度步法進入跳躍了,怎麼又回歸到初學階段的弧線了呢?

哪怕是常用的轉三呢?

她連這個都放棄,甚至單足蛇線滑行都沒用!

在冰麵上滑出一條S形曲線,也那麼難嗎?

於謹憂心忡忡。

A跳很難,它向前起跳,很不容易把握時機,一不留神就會導致軸歪摔冰,縱覽花滑曆史,可以整理出一本“3A的各種奇葩摔冰姿勢”。

要是彆的跳躍,叢瀾還能有把握,比如3S、3T等。

但3A,她不得不這樣慎重對待。

GOE完了就完了吧,至少跳成了有個基礎分。她這樣想著,然後騰空而起。

空中的軸體果然有點歪斜,在落冰的時候跟她躍起時的角度已經偏移十度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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