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先生現在也看了出來, 花滿樓和顧無憂這對修仙界模範好友的決裂,絕不似傳聞中說的那樣, 裡麵還不定有多少內情。單單看這兩人今日一番作為就能知道,他們就算真的形同陌路, 也一定誰都不願傷到誰。
莫大先生有意做個人情, 讓這兩個年輕人解開誤會, 重歸於好, 笑嗬嗬的捋著胡子宣布了結果:“這一戰,是花公子贏了。”
花滿樓對莫大先生拂袖一拜:“謝過掌門。”
然後他直起身, 對顧無憂微微一笑:“歸元道長, 我們走吧?”
顧無憂……顧無憂還能說什麼,隻有認栽。他頓了片刻, 袖擺一揚, 淡漠的語氣裡就帶上了些咬牙切齒:“……花公子, 請。”
花滿樓對他點了點頭,兩人身形一閃, 便自戰台上消失了。
如今論劍大會還未結束, 衡山派內安靜的很, 隻有幾個沒權入場觀看的灑掃弟子還在,整個門派就顯得十分清淨,能聽見微風輕拂樹葉的颯颯聲響。
顧無憂刻意和花滿樓保持了一尺的距離,在他身後冷然道:“花公子想去哪裡談?”
花滿樓雖然知道他故作冷漠,可這態度也實在令人難受,再一想起他這樣做的原因, 心裡便更加不是滋味。花滿樓頓了頓,才轉過頭,溫聲道:“我那住處最是清淨不過,不如就去那裡,如何?”
顧無憂是無所謂的,他正在心裡努力猜測花滿樓今日這一番作為的原因,愈發覺得事情好似正朝著他最不願見到的那個方向發展。
見他沉默不語,花滿樓也不再說話。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花滿樓在衡山派的暫住處,將院門一封,設上禁製,這裡便成了一處封閉的空間,再無人能夠進來。
花滿樓請顧無憂到露天下的石桌旁坐下。
顧無憂站在原地,沒有動作,淡淡道:“不必麻煩,你說完想說的,我就可以走了。”
花滿樓心中一刺,麵上絲毫未露,點了點頭,溫和道:“好,那我就直言了。”
顧無憂見他一步步朝自己走過來,也未當回事,隻靜靜站在原地,等著他開口。花滿樓在他麵前站定,忽然輕歎一聲:“無憂,你非要如此?”
顧無憂一愣,卻見花滿樓忽然一掌拍上他的前胸,他剛要躲,就已被定在了原地。
這忽如其來的印法其實脆弱的很,顧無憂下一刻就已掙脫開來,花滿樓卻趁著這一刹那的功夫,一把將他左手上的手套取了下來。
顧無憂臉色猛的一白,條件反射般的將手攥緊了藏在身後,卻見花滿樓自嘲般的衝他笑了笑:“你還藏什麼?我早已知道了。”
顧無憂心裡一沉。
最不願看見的場景,卻還是發生了。
顧無憂頓了片刻,低聲道:“……六爻秘境?”
花滿樓淡聲道:“正是。”
顧無憂複又陷入沉默。
既然在六爻秘境裡花滿樓就已經發現了手上這絲紅線,想必在離開純陽後,很快就將失樂蠱的事查了出來,這才一反兩不相見的常態,追了他半個修仙界,隻想和他將其中之事說清楚。
顧無憂背在身後的手攥的又緊了些,默然片刻,道:“既然你已知道,我也便不再瞞你。”
“不過除卻失樂蠱外,其餘之事我倒沒有騙你。當初我並未想到解失樂蠱一事如此麻煩,也並非樂意和你做那等事,不過是看你性命垂危,這才出此下……”
顧無憂話音猛的停了下來。
花滿樓一直靜靜聽著他說話,雙眼卻已悄然紅了一圈。
他見顧無憂已愣怔不再開口,嘴角勾了勾,露出個幾乎不可稱之為笑的笑容:“到了現在,你還要騙我?”
“我——”
顧無憂一時語塞,張了張口,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說他並不喜歡花滿樓,那晚的一切隻是個意外?說他並不知道失樂蠱會致人於死命,此事不過是他未曾想到的變數?
花滿樓絕不會再相信了。
他和花滿樓靜靜對視了片刻,忽然像是失卻了渾身力氣,也卸下了所有刻意偽裝出的冷硬防備,上前一步,輕輕將花滿樓擁到懷裡,緩緩抱緊。
他嘴唇輕輕顫抖起來,過了半晌,從喉嚨裡泄出澀然的泣音:
“你呀,心思怎麼就這樣敏銳……”
花滿樓將頭靠在顧無憂脖頸處,頓了片刻,唇角揚了揚,啞聲道:“我若不敏銳一些,豈不是這輩子就要被你騙過去了?”
顧無憂又將他抱得緊了些:“花滿樓,我其實,我……”
我喜歡你。
我真的喜歡你。
他喘息了幾下,又將心裡那股猛然爆發出來的激烈情感給生生壓了下去。他渾身顫抖,但卻無可奈何。
花滿樓任由他抱著,平淡道:“你為何不說出來?”
顧無憂輕輕搖了搖頭,垂下頭死死咬住了嘴唇。他隻剩下三年時間,莫非真要用短短一刹光陰,束縛住花滿樓漫長人生?
花滿樓忽然微微的笑了:“好,你不說,我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