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的風格是仿英倫的,四周擺滿鮮花, 頭頂懸著水晶大吊燈, 巨幅掛畫邊站著一支樂隊, 主唱沒開嗓, 小提琴拉著一首輕慢的旋律。
托著香檳紅酒的侍應生在身側步伐穩健的穿梭。
席間侃侃而談的似乎都是些大老板以及漂亮的闊太太, 穿戴的首飾在燈光下熠熠發亮。
艾笑在這種場合裡感到前所未有的局促,掃了一眼,一個也不認識。
她於是轉過頭, 視線往上一挑, 望著林現。
壁燈晃眼的光在他側臉的輪廓間勾勒出一道明黃的線條, 濃眉下的眼眸正掃視著整個會場, 目光流轉時, 好像有星辰在裡麵閃爍。
路上不知道是誰朝他舉杯示意, 林現露了個淺淡的微笑,舉止優雅地衝著對方頷首。
來往的人太多, 一時半刻沒找到何子謙的身影。
他不經意一回頭,恰好見艾笑正盯著這邊看,她眼睛本來就大, 一眨不眨的時候, 顯得更大了,水靈靈的。
林現狐疑且好笑地皺眉,輕輕靠過去, 不解地問她:“怎麼了?”
艾笑頓了下, 飛快挪開視線, 搖了搖頭。
然後扒著他的胳膊左顧右盼,壓低聲音說:“你從哪裡搞到的邀請帖啊?”
他回答得很乾脆:“找這家老板要的。”
“……”
後知後覺地想起來林現家也開公司做生意,艾笑恍惚記得很久之前她媽曾經打來一個電話,語氣興奮地問過這件事。
——據說兩口子後來去了北京做網絡傳媒,還做得很不錯,事業風生水起的。
“林現。”她諱莫如深地問,“你家到底開的什麼公司?”
他笑了一下,揚起眉:“你猜。”
正說著,有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遞來一杯香檳,林現順手彬彬有禮地接了。
艾笑看他遊刃有餘地應付這種宴會,好像同誰都能聊上幾句,忍不住豔羨道:“這裡的人你全認識?”
後者抿了一口酒,理所當然:“沒有,我基本不認識。”
林現在桌上取了杯柳橙汁給她,“在這種地方,大家都是互相糊弄混臉熟,真正知根知底的沒幾個,做做樣子就行了。”
“……”
所以怎麼說總看他像大尾巴狼呢。
艾笑捧著橙汁滿懷心事地喝,隨即又意識到應該焦慮一下,便開始心亂如麻地審視自己,後悔今天穿得太低調。
早知道要進來,就該找件正式點的衣服烘托氣場。
她眼下跟在林現旁邊,從一水名牌高檔貨的闊太太中間走過去,感覺自己很像古早偶像劇裡跟著霸道總裁見世麵的窮苦傻白甜女主……
有種難以言喻的尷尬。
林現瞥見她偷偷拉了好幾下裙擺,多少知道艾笑有點不自在。
他故意咬了咬嘴唇,開口說:“快見到你男神了,怎麼,很緊張啊?”
艾笑掀了個白眼:“見他有什麼好緊張的。”
緊接著又上下打量自己,發愁地問他,“哎,我穿這身會不會很奇怪?”
林現:“有什麼奇怪的?”
艾笑示意旁邊:“不搭啊。”
她穿的是條格子的小裙子,淺色上衣,垂在耳邊的短發蓬鬆自然地往脖頸內扣,略施薄粉的臉頰在光下白皙得不可思議,微微透著一點健康的粉。
林現一邊看,一邊笑起來,伸手去加她散開的幾縷頭發撫平:“不會,我覺得挺好看的。”
艾笑懷疑地用眼神睇他,“你真的不是在說反話嗎?”
林現無奈地偏頭:“那要不你回去換掉?”
“……我姑且相信你。”
他皺眉笑著看了她兩眼,悄聲朝前麵示意,“那邊有蛋糕,先吃一些填填肚子。”
*
與此同時的洋城三中。
正好是三八婦女節,下午女老師的課被清一色取消了,三中常年陰盛陽衰,男教師的數量有限,接手不了那麼多個班級,於是給高一高二提前兩個小時放學。
脫韁野馬的少男少女們洪流似的湧下教學樓,隨即又在校門口分成兩股支流,“安分守己”型的好學生留在校內打球、看書,“放浪形骸”型的則奔出校外上網、吃路邊攤。
這個下午很熱鬨。
譚悅卻一腦門官司地從校外那條頗受中學生喜愛的街上走過去,舉著手機,目不斜視。
“嗯……嗯……我?我好著呢,吃得飽睡得香。”
她的乾弟弟跟在他身後,提著兩杯奶茶和沙冰。
譚悅被太陽照得直眯眼,“你要記得好好吃藥,好好休息,等清明和五一節放假我再回來看你。”
“好,那我先掛了。”
她摁下屏幕,把手機塞進書包。
以往遇上這種小假期,譚悅多半會選擇在宿舍裡睡一覺,要麼就出去看個電影。
但她最近一點心情也沒有,連上課都老走神。
兩人到學校背後的小公園裡散步。
這裡平時老師是不讓來的,說是地方偏,常有一些社會人士出沒。
不過因為附近安靜,譚悅偶爾周末會到園中的小木屋寫作業,反正她身邊有這麼個能唬人的高個子弟弟,不太怕事兒。
小木屋大概是保潔工的倉庫,角落堆著掃帚簸箕。但估計半年才打掃一次,總是落滿灰塵。
兩個半大的小孩放下書包,拖出藤椅板凳來坐。
男孩把買來的零食和奶茶擺上桌,譚悅則乾脆一屁股坐在旁邊的矮櫃上,百無聊賴地搖晃雙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