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以為她同何子謙見麵是揭開舊傷疤的一個過程, 未必有重逢之喜,但一定會有切膚之痛。
其實是世人把歲月想的太過簡單了。
哪有什麼感情經得起五年十年的消磨呢?
艾笑垂眸頓了一下, 以一種近乎失望的語氣質問道:“你為什麼變成這樣了?”
她隻有一句話, 甚至沒頭沒尾, 但意外的是, 何子謙似乎能明白話裡的意思。
他將纖細的高腳杯捏在兩指間打轉,過了一會兒才浮起一絲懶散的笑,靠在椅子上用手指輕觸眉心,卻沒有正麵作答。
艾笑被他滿不在乎的態度逼出一股無名火, 咬著牙忍不住噴道:“你從前的夢想呢, 你作曲的靈魂呢?你說過要站在世界的舞台上,你要唱一輩子歌的。你看看你現在在乾嘛啊?
“拍戲,接綜藝,三天兩頭的炒熱度, 把自己搞的一團亂, 有意思嗎?何子謙你覺得你這個樣子,還像個歌手嗎?”
她講到後麵明顯控製不住情緒, 語速又快又生硬。
但何子謙居然沒生氣,他看上去依舊漫不經心,給人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隻是輕描淡寫的一笑, “這些我知道。”
他竟十分心平氣和地坐在那裡解釋, “不過艾笑, 你這個年紀了應該也明白, 夢想很多時候是沒辦法當飯吃的。”
何子謙攤開手,“他們喜歡看我上節目,喜歡看我拍劇,喜歡磕我這張臉。既然市場是這樣選擇的,那麼我就順應大流好了,也沒什麼不妥的。”
艾笑難以置信他跟風可以跟得這麼理所當然,“你出道前曾經當著所有粉絲的麵說會永遠保持初心,你不覺得打臉麼?”
這才六年不到就被利欲熏黑了,結婚還有七年之癢呢,他和他的吉他連普通夫妻都趕不上嗎!
何子謙聽到這兒輕輕一哂,有些笑她天真的意味在裡頭,“無論是哪一行,做到最後都沒人敢保自己的想法可以一成不變。
“所謂初心,本來就是一口毒雞湯,騙小孩的。看看行了,彆真當藥喝下去。”
“……”
說不清為什麼,艾笑總覺得他的言語間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妥協,紅塵看破過度,更像是喪。
“就像你一樣。”何子謙略揚眉,“你以前不是立誌要當新聞記者的嗎?你讀書也不差,人又用功,現在呢?”
艾笑卡了下殼:“我跟你情況不同……”
他不以為意的一笑,似乎也沒有真的要知道她的原因,“路既然已經偏了,那就這麼走吧,誰也沒說這就一定是錯的。”
何子謙望著她,“歌手賣歌,我賣夢想。”
離這兒不遠,湯明媚正端著一杯酒斜著身子聽牆角。
她本來便對艾笑的出現表示不滿,模模糊糊聽見幾句說教,心情瞬間就不好了。四周環顧一圈,又怕哪裡藏著記者偷拍,一時坐立難安,眼下也顧不得會不會得罪金主爸爸,隻想著找個什麼理由趕緊把人帶走。
何子謙剛用玻璃杯給兩人倒滿檸檬水,湯明媚便拖著步子到了他跟前,彎腰湊在耳邊,嘀嘀咕咕講了什麼。
他很快直起身來,表情顯然有幾分遲疑。
艾笑問:“怎麼了?”
何子謙還未開口,湯明媚已不動聲色地牽走了話語權,“是這樣的艾小姐,子謙下午有個不得不出席的活動,臨時通知的。那邊說得急,恐怕這會兒就該出發了,真不好意思,下次找個機會再和您約吧。”
下次。
下次你這老妖婆估計得把整個會場圍成鐵桶了。
艾笑深知她這招是緩兵之計,死咬著不鬆口:“好,我不耽擱你們。再給我十分鐘就行。”
“十分鐘可能來不及。”她滿臉為難,“車現在在樓下等著呢,算上換衣服和化妝的時間,也許還不夠用。”
緊接著又不依不饒,軟磨硬泡,一句話翻來覆去的講。
何子謙多半猜到湯明媚的用意,但這個麵子也不好不給。
他於是猶豫了片刻,往懷裡摸手機,一邊拉開椅子,一邊衝艾笑道:“那你留個電話吧,改天我打給你,我們單獨談。”
有湯明媚這麼個護犢子在,單獨相處大概可以不用想了。
艾笑咬了咬嘴唇,正準備要起身,忽然肩頭多了一道力。
有人的手掌輕搭在她身側,動作溫和又不由分說地將她摁回了原處。
林現的嗓音渾厚而平淡:“不用起來。”
“你接著坐。”
艾笑忙揚起視線看他,之前一直跟在後麵當背景板的西裝小哥不知幾時走上前,朝湯明媚打了個眼色,示意她借一步說話。
何子謙抬眸時,目光微微透著詫異,然後好似十分了然地露了個笑。
“我說呢,怎麼會在這兒遇上你。原來是他帶你來的。”
那邊兩人不曉得談了什麼,艾笑隻瞧見湯明媚的表情逐漸僵硬,眼底的盛氣淩人蕩然無存,還有一點微不可見的小心翼翼。
何子謙轉回頭,見怪不怪地笑了笑:“看樣子,我的經紀人已經被你擺平了。”
“坐吧。”
他順手推了杯檸檬水過去,態度友好。
艾笑忍不住對林現的身份肅然起敬,趁眼前的兩位男士不備,偷摸下去給她老娘發了條短信——
“林現他爸開的什麼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