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了山腳下,剛往山上走了幾百米就碰到了急匆匆下山的栗子。
陳福香高興極了,撲過去,抱住它:“栗子!”
岑衛東嘖嘖不平:“感覺我連隻猴子都不如!栗子都能混個擁抱,我牽個手都跟做賊一樣。”
陳福香聽得不好意思,羞紅著臉說:“這,這不是在外麵嗎?被人看到多不好。”
岑衛東挑眉:“你的意思是回去就可以了?那待會兒咱們試試?”
陳福香不想理他這個不正經的。扭過頭,抱著栗子,溫柔地撫平了它的毛,湊在它耳朵邊,低聲說:“栗子,想我沒?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吃的。”
她從口袋裡掏出一把乾花生。
冬去春來,山裡能吃的東西越來越少,栗子很久沒吃過花生或
是堅果了,猛一看到花生,高興極了,抓了一個剝開就丟進嘴裡。
春天,山上動物非常活躍,怕引起動物的騷動,兩人沒有再往上走,就在靠近山腳的地方陪栗子玩了一會兒。
快到中午的時候,岑衛東說:“走吧,今天徐政委請咱們吃飯,下次再來看栗子。”
陳福香嗔怪地看著他:“你怎麼不早說?我什麼都沒帶,空著手上門做客像什麼樣?”
岑衛東摸了一下她的頭:“沒關係,等搬過來,咱們也請徐政委家吃飯就是。而且今天這頓飯也是徐政委自己要請的。走吧,你要實在過意不去,待會兒拐個彎去供銷社給孩子們買半斤糖。”
“那趕緊的。”陳福香拉著他去了公社的供銷社,買了糖又才往部隊裡走去。
路上,岑衛東問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事?感覺你今天不是很開心。”
陳福香沒想過把這個事告訴他。告訴他,他也幫不上忙,隻是他都問了……
見她躊躇,岑衛東便明白了,笑著輕撫著她的頭:“咱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福香,告訴我,你的所有事情我都想知道。”
陳福香抿了抿唇,氣惱地將於青青的事簡單地說了一下:“服裝廠工會的那批人也太不是東西了,他們要麼開始就彆答應青青,使勁兒地使喚青青,承諾得好好的,結果卻把這崗位給了關係戶。現在好多人都在背後看青青的笑話,我都聽到過兩次。明明不是青青的錯,他們說得可難聽了。青青想進取,願意向上努力,她是憑自己的本事去爭取這個職務,她有錯嗎?為什麼最後這些人不去譴責那個關係戶,不去責備高副主任他們不講信用,反而在背後說青青。”
於青青確實沒錯,但世上很多事並沒有公平可言。比起於青青,顯然是高副主任和那個有背景的關係戶更不能得罪,人都有趨利避害、欺軟怕硬的本能。
岑衛東安撫地拍了拍陳福香:“本來我還挺猶豫,也許這也是個機會。走吧,徐政委找你有事要說,咱們去聽聽。不過不管他說什麼,你都先彆答應,咱們回去再好好想想,說不定能解決於青青的事。”
“好,徐政委找我說什麼啊?”陳福香好奇地問
。
岑衛東看軍營已經到了,也不好說這個事,便道:“一句兩句話說不清楚,先去他家吧。”
果然,徐政委知道陳福香今天要過來,這半天都在家裡等著了。
瞧見他們倆,連忙熱情地把他們請了進去,陳福香想進廚房給徐嫂子打下手,都被徐政委給攔住了:“讓你嫂子忙,福香,過來,我有事要跟你說!”
陳福香隻好挨著岑衛東規規矩矩地坐下:“徐政委,你說。”
徐政委擺了一下手:“彆緊張,是好事。是這樣的,咱們部隊準備辦企業,以解決軍屬們的就業問題,解決低下層軍官們家庭的後顧之憂。不過上麵的撥款不多,不能大興土木,再買大型的機械,因為這個資金實在有限,想來想去,也就建個刺繡廠要的本錢最低,福香,你覺得怎麼樣?”
陳福香非常吃驚,扭頭看向岑衛東。
岑衛東輕輕握了握她的手:“有話但說無妨,徐政委不是外人。而且如果能提前發現工作中的問題和困難,對我們開展工作也非常有利。不管你加不加入,我跟徐政委都非常歡迎你提意見!”
徐政委也表態:“沒錯,咱們乾工作不怕遇到問題,就怕問題埋伏在那兒不知道。你有話儘管說,我保證,今天的話,不會出這個屋子。”
陳福香頷首,輕聲說:“徐政委,我有三個疑問,第一,你們有熟練的繡工嗎?第二,你們的繡線,絲綢從哪裡來?我們刺繡廠的這些繡線和絲綢都是專門從蘇州那邊買過來的。第三,銷往哪兒你們想清楚了嗎?”
這三個問題還真問住了徐政委。
畢竟隔行如隔山,他隻是看自己媳婦兒賣繡品一個月就能掙十塊錢,還不耽誤家裡的事,以為這個蠻簡單,結果一下子就被陳福香給問住了。
徐政委摸了摸腦袋,說:“咱們就不能跟你們刺繡廠建立兄弟關係,跟著從蘇州買絲綢和繡線?然後他們銷往哪兒,咱們也銷啊?不是說,刺繡廠一直缺貨嗎?”
陳福香咳了一聲:“這個,刺繡廠也是賺的。”
刺繡廠又不傻,不賺錢肯定不會對外收繡品,部隊這邊想搭上刺繡廠的東風,肯定得付出些代價。
徐政委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但這
個不是他一個人能說了算的。他扒了扒頭發,有些苦惱地抹了一把臉:“難道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陳福香想了一下說:“其實你們可以考慮開其他的廠子。刺繡廠看似成本太低,但其實是各個廠子裡對普通工人要求最高的,而且銷路也非常有限。”
刺繡廠的工人沒個幾年基本功不行,像於青青都進廠兩年多了,還是學徒工,出不了師,不光意味著個人工資不漲。同時也意味著她不能獨立完成繡品,隻能給師傅打下手,這嚴重影響了工作效率。軍嫂們大多都不具備這個技能,一開始就開刺繡廠,幾個拖幾十上個工人,怎麼拖得動。
徐政委苦惱地說:“這不是錢少嗎?而且那些軍嫂最擅長的就是手上的活兒,她們很多字都不認識,乾其他的也不行啊。”
岑衛東安慰他:“彆急,也許還有其他辦法,咱們大家想想。”
徐政委點頭,暫時也隻能這樣了。
正好徐嫂子做好了飯,他收起了苦瓜臉,熱情地招呼岑衛東和陳福香:“不說了,先洗手吃飯。”
在飯桌上,因為有兩個孩子,這個事又還沒定下來,怕他們出去亂說,大人便沒再提這件事,而是說起了兩人的婚事。
“你們倆的婚事咱們全團都很矚目,你們結婚可要到食堂來樂嗬樂嗬,讓大家也跟著高興高興。”徐政委提議。
陳福香羞澀地看岑衛東。軍營是他的地盤,他做主。
岑衛東點頭:“這是當然,回頭還要請你喝一頓,不然你還不得要記我一輩子啊。”
“知道就好,你小子這頓喜酒,我們盼了多少年,老領導都走了也沒盼到,還是我運氣好,等到了。”徐政委以前是岑衛東的領導,說話非常隨意。
兩人又扯了幾句,然後扯到團裡的訓練上去了。
吃過飯,岑衛東帶陳福香去看房子,就在徐政委家隔壁的隔壁,中間隔了周營長一家,兩家中間的院子邊緣種了一些木槿花,勉強算個分界線,將兩家隔開。
平房有些年頭了,看起來有點舊,牆角有的地方還有點發黴,裡麵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岑衛東說:“這段時間我都在,正好弄點水泥把牆麵刷一下,然後再去後勤部拉點家具來
,布置布置,一個月應該差不多了。”
現在不光分住房,連家具都分。不過能分到什麼樣的家具就看運氣了,好的一般都早被人拉走了,不過要是能剛好碰上有人調走,也可能撿到好東西。
陳福香頷首,問道:“你一個人忙得過來嗎?我周末也過來,咱們倆個人一起,速度快一點。”
“不用,我要真忙不過來啊,就叫你哥。他要是聽說幫你刷房子,鐵定跑得比誰都快!”岑衛東點了點她的鼻子,問道,“這房子,你還滿意嗎?要不喜歡,咱們就住樓房,樓房那邊還有不少空房子。”
陳福香點頭:“挺好的,我很喜歡,就選這裡。”
雖然舊了點,但院子很寬敞,兩邊都種上了花,擋住了鄰居的視線,住著就跟鄉下一樣,晚上還可以坐在院子裡納涼,比狹窄的筒子樓舒服多了。
“行,你滿意就好。”岑衛東把她帶回了宿舍,聊起了徐政委剛才所說的事,“這邊的軍嫂們大多是生手,徐政委的意思是讓你過來教她們。級彆給你漲一漲,工資也調一調。當然這都不是最吸引我的,最讓我心動的是,咱們倆能在一塊兒了,每天下班都能見麵,不用像以前一樣,隻有周末才能聚聚,要是碰到我出任務,可能幾個月都見不了一次。不過今天聽了你問的三個問題後,我覺得徐政委他們可能還沒做好準備,你還是留在刺繡廠吧,你們廠想進去可不容易。本來我還想說,要是於青青在那邊發展得不好,也可以過來的,她到這邊,好歹算個熟手,跟一群軍嫂比起來,也算有文化,肯定比在你們廠子裡發展好,現在看來,還是彆誤人前程了。”
陳福香聽說了緣由後也很心動。她最重要的兩個人,還有栗子都在這邊,她自然希望能經常陪著他們。
“衛東哥,你彆著急嘛,也許這個事有辦法解決呢,我回去再想想。”陳福香兩隻眼睛蹭亮,顯然對這個提議心動極了。
岑衛東捏了捏她的鼻子,顯然沒太把她這個提議放心上。連徐政委都沒想辦法解決的問題,她能有什麼辦法?當然,要是她真的能想出辦法,那就更好了。
***
晚上回去後,陳福香就把於青青拉到自己屋:“青
青,有個事我想跟你講。”
於青青看她興奮得小臉通紅,笑道:“什麼事?你要結婚了?”
陳福香瞪大眼珠子:“你怎麼知道?”
於青青瞟了她一眼:“你下個月就成年了,我猜岑衛東同誌肯定早就等得不耐煩了。福香,結婚後,你是不是要退了這邊的宿舍,搬到新家去住?”
這個陳福香還真考慮過。畢竟房子這麼小,她跟岑衛東住這裡不大方便。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岑衛東的意思是等搬家後,把栗子送進城裡陪她。
陳福香自然舍不得栗子,所以一口就答應了。但現在被於青青問起,不知為何,她有種心虛的感覺。
瞧她這副樣子,於青青就明白了,輕笑了一下:“這是好事,住院子可比住咱們這小宿舍好多了。去吧,咱們還在一個廠子裡,也一樣能天天見麵,一起去食堂。”
天下沒不散的宴席,雖然很不舍小夥兒,但福香的生活越來越好了,也是喜事一樁。
陳福香聽她這麼說,反而羞澀地咬了一下唇:“其實也不一定會搬到那裡去。”
“為什麼?”於青青詫異,“你彆犯傻,單身宿舍和大院子哪個住起來更舒服還用說嗎?旁的不提,就是洗澡上廁所都比咱們這裡方便太多了。”
陳福香搖頭:“不是啦。今天我去部隊,徐政委拉著我講了個事。這才是我想回來跟你說的,剛才一打岔,差點忘了。是這樣的,部隊那邊準備……”
陳福香把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然後苦惱地說:“軍嫂們隻有幾個會刺繡,我覺得開刺繡廠不大行,青青,你覺得呢?”
於青青點頭:“沒錯,這見效太慢了,要搞得搞其他的。”
背靠部隊這棵大樹,辦企業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彆的大隊、鄉鎮都能搞起來,沒道理他們搞不起來。
陳福香苦惱地咬住唇:“那搞什麼廠子呢?聽徐政委的意思是上麵批的資金不多,而且吧,來隨軍的軍嫂們大部分文化都不高,農村來的很多是文盲。”
於青青想了想說:“其實建刺繡廠還不如建服裝廠!”
“服裝廠?可是,機器要花錢買,布料也要花錢買,咱們上哪兒弄那麼多錢去?另外,咱們蘭市已經有了個服
裝廠,咱們這衣服銷往哪兒呢?”陳福香一一指出問題。
但於青青既然提了這個,自然是有應對的辦法:“機器的事情好解決。目前就是蘭市服裝廠裡也沒有幾台大機器,因為大機器咱們產不了,全靠進口。國家外彙緊張,每一分都要花在刀刃上,服裝廠這種非關國計民生,又能將就的單位根本排不上號。所以服裝廠基本上都是靠小型的縫紉機工作,縫紉機很多人家裡都有,可以向軍嫂們征集,算是服裝廠租的,每年一台縫紉機付多少租金,這個具體的標準可以根據縫紉機的新舊程度等等來核算。這樣機器就不用花錢了,節省了一大筆費用。”
“至於布料,咱們蘭市紡織廠就出產各種布料,直接過來買就是,完全不是問題。銷售就更簡單了,蘭市服裝廠拽得很,基本都隻出貨給各個市裡麵的大百貨公司、供銷社之類的。下麵縣城的供銷社、百貨大樓之類的來提貨,服裝廠的人都對他們愛答不理的,有時候還要拖幾天,磨得對方嘴裡都起泡了才出貨。我們完全可以把市場盯緊各個相對偏僻的縣城,這樣一來就跟服裝廠不相衝突了。”
說出這番話,於青青忽然有些感謝以前努力往服裝廠跑的那段日子。要不經常去服裝廠,她怎麼會知道服裝廠如此多的門門道道,又怎麼會想到這上麵去。
陳福香越聽越來勁,激動地拉著於青青的袖子說:“青青,我也有個主意。要是上麵的撥款不夠,咱們可以發動廣大職工湊錢入股啊,到年底先按勞分配,然後再根據湊的多少錢分紅給大家,你覺得這主意怎麼樣?”她家就還有兩千塊餘錢呢!
這主意確實是個好辦法,於青青笑著點頭:“自然可以,這叫群眾集資建廠,集體的廠子,群眾出錢出力,有什麼出什麼,有什麼問題嗎?咱們都是勞動者,不存在剝削關係,應該沒問題!”
兩人相視一笑,陳福香激動地說:“那我下周末就去找衛東哥和徐政委說這個事,爭取早日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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