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2 / 2)

很難想象他是一個活著的人。

從衣著打扮上,不難看出此人出身不凡,起碼也是金玉人家,然而被毒害,被刀劍傷殘到這個地步,可見他的仇人對他恨之入骨。

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一個富家子弟,與人結怨至此,或許是英雄豪俠被人報複,也指不定是什麼人渣敗類遭到懲罰。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仍舊算是個活人。

且很想繼續活下去。

李隱舟食指微動,下意識地摸到了腰間的炭粉上,神情略有些凝固。

救,還是不救?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這是一個危險的年代,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往家裡撿的。在現代社會,所救非人或許還有法律與道德做最後一層保護罩,而這個用冷兵器說話的時代,好心的善舉可能會索取性命的代價。

但即使對於李隱舟自己而言,這也是一個充滿了誘惑力的挑戰,一個天降的機會。

他沉思片刻,蹲下身子,靠近這人的耳朵。

“大個子,我知道你不想死,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回答他的,唯有對方眼皮的一次輕微跳動。

但李隱舟很清楚,他一定能聽得見自己的話,就算他的耳朵聽不見,他攥緊的拳頭,他擰緊的眉頭,他無法被浪潮拖曳走的求生本能也一定可以聽見。

於是他放心地繼續“談判”:“我未必救得了你,但一定竭儘全力,你若好了,不必謝我,我救你有我的用處;你若死了,也不要怨恨我,又不是我殺的你。”

他一邊說,一邊將腰間包好的炭粉摸索出來,放在稍遠的地方。

對方一直被傷、毒與死的危機用力拉扯的扭曲表情猛然抽搐,仿佛衝破了千難險阻,滲著烏血的齒縫擠出一聲悲鳴。

李隱舟凝

然注視他頑強掙紮的麵孔,輕聲道:“我就當你同意了。”

————————

張機的藥鋪裡,近來似乎寥落許多,都已經是晌午的時候,那個時常忙碌不休的小藥童仍然不見蹤影。

對此,鄰裡少不得添些閒言碎語。

“撿來的小野狗,究竟是不著家的。”

“可不是嘛,少主還常常來送書給他,可到底是野種,比不上太守府的教養。”

“說的是,白瞎了太守公的一番好意。”

……

張機閒坐於台階上,沒有功夫去搭理這些下飯的談資,謠言就像灰塵,越去理會便越會飛揚。他深諳世故幾十年,也在議論中滾打了半輩子,當然知道這些偏見沒有可聽的地方。

然而自己那小徒弟的確是不著家了。

從那日晚歸算起,已經一連二十日地早出晚歸,像個關不住貓似的,隻能在早起或者晚睡的巧合下抓住他匆匆閃過的影蹤。

就連太守府的陸少主來送書,也隻能由他代勞收下,等過些日子,那些被翻動過的竹簡又堆砌在了櫃台上麵,用以還到太守府浩瀚的書櫃裡。

張機磋磨牙齒,目光少有地將注意力放在看病治人以外的地方,好米好水養的徒弟,怎麼就像養了個空氣似的。

於是慣例來送書的陸遜,見到的就是他這副魂遊天外的模樣。

他目光平靜地四掃空蕩的店鋪,大約猜出張機的心思,但不知道那個藏著秘密的小藥童居然連自己的老師也瞞過去了,不由試探:“先生何事煩憂?”

張機略有些質疑地看著他:“少主與我那不成器的徒弟素來交好,難道還要問我這個老頭子發生了什麼?”

陸遜眸光微動,微微側首,身後的年輕仆從會意地抱著書冊,熟門熟路地走到了後院去。

等四下再無旁人,他才微微蹙眉:“連先生都不知道,遜更無從談起了。”

兩個人相對而望,眼神深處都藏有疑問。

橘色的斜陽鋪照入戶,暖洋洋的廬江城在午後的酣夢中顯得格外沉寂。無風無雨的一片寧靜中,一陣貓似的輕盈腳步聲輕輕地探入後院。

被支使開的年輕仆人瞧著翻牆而入的熟悉麵孔,不由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朝外頭喊一聲:

“少主,先生,阿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