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1 / 2)

“可你不是說配置出了可比麻沸散的藥嗎?”孫尚香問。

疼痛仿佛順著緊扣的指節傳來,她以雙手用力捂著嫂嫂的手背,指腹揉搓出一絲溫暖。

李隱舟打開備好的器械箱,銳利光滑的的刀麵銀光閃落,映出一雙微微翕張的瞳孔。

以曼陀羅花配置麻醉劑的思路的確是可行的。

這種帶毒的藥材可以有效地止痛解痙,其餘毒也可以用活性炭解除,但麻醉還涉及一個最嚴峻的問題——

監控。

把人麻倒並不困難,最廣為人知的麻醉術其實就是醉酒,西方早期的動物實驗常依托於酒精麻醉,直到二十一世紀也仍作為備選之用。

真正困難的是實時監控陷入昏迷的病人生命體征,缺乏現代設備,血氧、血壓、心電、通氣量等指標都很難精準呈現。

母體的狀況尚且可以通過查體推斷,但深藏宮內的胎兒幾乎無法被觀測。當母體徹底鬆懈下來,胎兒便很容易在無人知曉時被壓迫至窒息死亡。

即使是在醫療技術發達的現代醫學,除非萬不得已,輕易也不會用全麻的手段進行剖腹產。

他反複實驗多次,倉促的時間內隻能配置出以量取勝的全麻劑,離剖腹產要求的高精度脊髓麻醉差之甚遠。

換言之,想要確保胎兒安全,就必須在母體清醒的情況下進行。

但這不是唯一的選擇。

李隱舟將葫蘆裡調製好的麻醉劑傾倒入碗中,端到少夫人的麵前。

“你還有另一條出路。”他儘力控製手指平穩,“放棄這個孩子,就當生了一場病,將軍為人率性,他會理解你的。”

輕柔的一句話,如冷風席卷過女子泛著淚光的眼眸,撩起激蕩的狂瀾。

“不。”她毫不猶豫。

孫尚香回護地將她攬在身後,眼神似炸毛的小貓:“阿隱,你先說清楚,為什麼不能母子俱全?”

“一旦母體昏迷,胎兒不僅易受麻醉劑的毒害,也極容易窒息,您可以選擇賭一把。”他蹲下身子,與年少的夫人平視,“但我隻能保證竭儘全力地救你的性命。”

雨聲淅淅瀝瀝,偶有飄零的水珠浸潤窗格,無聲息地劃出深深一道水漬。

他輕聲

地勸:“你還年輕,還可以有下一個孩子。就算沒有孩子,你還有將軍。即便將軍不在身邊,也應當珍惜自己的生命。”

扣住孫尚香五指的力氣微微鬆解。

少夫人勉力伸出手臂,從李隱舟手中接過那碗冰涼的湯藥,指甲顫抖地磕碰著陶的壁,發出令人心悸的脆脆聲響。

李隱舟背過身去,點燃一叢艾火。

——嘩。

如屋簷兜不住雨水的一瞬傾瀉,接著便是滴答、滴答清晰的一聲一聲。

淡紅的藥水順著地板的脈絡緩緩地蔓延到腳下。

“你不是慈姑請來的先生嗎?”蒼白的嘴唇微微張合,凝著細密的汗珠,似雨後蝴蝶無力而倔強的振翅,“你必須保住這孩子,這是你的責任。”

“不是。”李隱舟動作停滯片刻,旋即繼續下去,“完成你的選擇,才是我的責任。”

——————————————

走廊的腳步聲切嘈如箭雨。

孫老夫人領著數名穩婆,快步穿過錯落的庭院。

泥水濺落在裙裾,但她神色巋然不動,唯有眼睛偶因拂來的雨珠稍事眯縫。

仆人高舉著傘,以半步的差距緊緊跟隨著主子的腳步,半邊身子被雨淋了個透,聲音越發哆嗦:“不是已請了張先生的關門弟子麼?且少夫人前幾日氣色尚可,即便月份缺了十天半月的,也不打緊吧。”

“保胎是他的事,可他一個半大的小子,懂什麼接生的活計?”老夫人斜睨他一眼,鼻孔微張散著寒氣,“他聰明,但膽子更大,難保不做出什麼糊塗事。”

“是,夫人高見,能用時咱們儘管用他,關鍵的時候還得靠自己人。”

孫老夫人微頷首,收回的目光落於前方,長風撥開深深雨簾,一道瘦削而已顯挺拔的身影挎著劍立於屋前。

她並未做深思,步履快而穩重,直到一柄青色劍鞘攔於胸前。

“你瘋了。”她盯著持劍的少年。

“母親若這時候進去,才是真的瘋了。”孫權抬起眉,“阿隱和阿香已經在裡麵帶著人陪護生產了,不需要旁人襄助。”

孫老夫人目光越過他平直的肩膀,一聲淒厲的叫喊忽然震動門窗——

“啊——!呃啊……”

“這就是你所謂的不需旁人襄助

?”她冷笑一聲,“小妹不懂事,連你也跟著胡鬨?”

孫權並未答話。

他拇指一頂,慢條斯理抽劍出鞘。

冷峭的眼中映著森寒劍光:“兒子今天偏要胡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