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2 / 2)

從父從夫謂如,她的小侄女怎麼能這麼沒誌氣。

“不是如。”李隱舟從她隱隱不滿的眼神中猜出她聯想到的字,放下藥碗,以手指蘸了一點門口殘餘的積水,一筆一畫寫在地上。

“茹是指草互相牽引的樣子,可引申為互相扶持。”

他劃下最後一橫,擦去指尖塵埃,抬眸靜靜凝望著神色動容的小夫人。

“就用這個字吧。”對方軟軟地偏過頭,用溫涼的臉頰挨著新生兒柔嫩的肌膚,“阿香,勞你去告知慈姑。還有替我謝謝,那個守門的‘某人’。”

“某個人”在另一所空落落的院裡舞劍,忽然打了個碩大的噴嚏。

是冬儘春來的晚梅落下細細的蕊,將鼻尖勾得發癢。

孫權抬手拉下一束稀疏孤立的枝。

遇雪立霜的寒梅曆經暴雨,更見清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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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天真無邪的小姑打發離開以後,少夫人方才疲倦地垂下眼皮,纖長的睫影似模糊不清的雲,在心扉間落下片片陰涼。

李隱舟目光擦過塌陷的錦衾,坦誠開口:“夫人性命垂危時,不得已行下下策。”

在古舊的陋習裡,切除生殖的器官等同於侮辱的酷刑,後人或許會用渾濁的目光猜測今夕發生的故事,在臆想中給她打上不貞的烙印。

她緩緩抬眸,蒼白的麵頰經霜尤純:“多謝,我不會辜負

你的苦心。”

李隱舟禁不住脫口問:“值得嗎?”

一開始放棄這個孩子,她本可以擁有更完整的人生,一步踏錯,挽救也難免留下遺憾。

“你把湯藥給我的時候,我也想過,不如再等一個算了。”她低頭望著安靜沉睡的孩子,額發微微顫抖,“可是你也說過,胞衣和母體附和不穩,既然如此,想必胎兒亦汲取不足。”

“所以她一定很努力,很努力才堅持到了九個月,我又怎麼可以拋棄她。”

似是感受到母親心頭的悸動,小小的孫茹憋紅了臉,在睡夢中忽然響亮地啼哭起來。

勃勃有力的哭聲響徹孫府,將上一任主人離世帶來的沉寂破開,帶來新的生機與希望。

李隱舟躊躇著伸手,在少夫人信賴的目光中,輕輕觸碰到孫茹的額頂。這個差點被他殺死的孩子在他掌下竭儘全身的力量哭喊著,用這樣的方式聲嘶力竭地昭告自己的存在。

茹是互相牽連的草。

就如孩子與母親,曾在一體,緊緊依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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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孫茹出生的第十天,朱深才帶著旅途的顛簸迢迢趕回孫府。

“在碼頭就聽說了,恭喜老夫人喜得孫女。”他樂嗬嗬地一笑,避開最要緊的波折不提,“主公也聽聞了這個消息,恨不能馬上回家呢!隻是要務纏身,不能共享天倫了。唯有請老夫人,少主多加照拂。”

兄長的要務,當然就是攻打廬江郡,和袁術換回父親的舊部。三軍之前,糧草先動,想必他已經在緊鑼密鼓地籌備了。

可朱深分明是去吳郡找張機的,怎麼會又在袁術公那裡繞了一圈?

孫權眼中似有急電閃過。

朱深是孫氏的舊部,事事自然先呈遞給孫家人,李隱舟天天忙活著照顧產後的母女二人,還未和他碰麵,這個消息暫且隻有他們母子得悉。

孫老夫人靜靜瞥朱深一眼:“聽說陸康也去了九江拜訪袁術公,他的兒子陸績很得袁公欣賞。”

“是。”朱深絮絮道,“此子年方六歲,得了袁公所贈的柑橘,卻偷偷懷橘贈母,袁公覺得他孝順,所以傳出這段佳話。還說究竟是為嫡子的懂事,陸家的少主若是陸績就更好了。”

他察乎孫權

冷而不屑的眼神,賠笑道:“袁公自己是嫡子,當然才有這話,是借著誇讚陸郎表明自己的孝心,少主不必往心裡去。”

孫權頗輕蔑地哼一聲:“陸太守素與兄長不合,如今卻又訪袁公,這時候談和,未免晚了吧。”

對方但笑不語。

他目光從麵色凝重的母親臉上一瞟而過,以眼神示意朱深和他另找時間再談。

繼而問:“那麼張機先生如今身在何處?為何沒有隨你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篇章的主題其實是和吳郡篇的“死”相對,是“生”。

關於策哥到底幾個女兒,在史書中這些妹子是沒有姓名的,僅有三次與世族的婚配記錄,都以“策女”代稱。因此有說三個女兒分嫁三人的,也有說兩個女兒,其中有二婚的(那會二婚很常見),時間線也不清晰,結論是不可考證。

本文設定暫不劇透,不過隻會出場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