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1 / 2)

新春的驟雨後,萬裡晴空如蔚藍的海,偶有一絲絮絮的雲粘在天頂,似微風撩起的細細浪潮。

朱深立於庭院中,遙遙聽見屋內水花濺落的聲音。

“阿隱,她這麼小,真的可以沾水嗎?”

答她的是少年脆而清的聲音:“嬰孩出生前在母體就一直浸泡在羊水裡,怎麼會不能沾水呢?”

“你說的倒真是,那小孩子在肚子裡是怎麼呼吸的呢?”

孫尚香眨眼望著對方,滿臉的求知欲。

“這個嘛。”李隱舟掬起一捧溫熱的水澆在小孫茹稚嫩的身體上,手指劃到其肚臍的位置,“胞衣會把氣血從母體送到胎兒,所以小孩子不用張嘴呼吸。”

“那胎兒幾個月都不吃東西,肚子不餓嗎?”

再問下去可就沒完沒了了。

剛十二歲的孫尚香正是剛開始求真的年紀,對萬事萬物運行的軌跡充滿了好奇。

李隱舟打趣她:“你要想學醫術,不如跟我回去找我師傅。”

“你要走了麼?”孫尚香頗感訝異,“可是你不是才把嫂嫂肚子上縫的線拆掉嗎?我好怕她又出什麼事。”

要是隻做了剖宮產倒的確需要多留看幾天,如今連子宮都一並切除了,當然也就沒什麼好觀察的了。

重要的是,吳郡遲遲沒有消息,他擔心張機和暨豔出了什麼事情。

正欲答話,抬頭間隔著窗柩撞上朱深含笑的眼眸。

孫尚香亦隨著他凝滯的視線望出去,旋即鬆一口氣:“原來是朱先生!您怎麼站在那裡都不告訴我們一聲呀?”

對方規矩客氣地臨於門外:“小娘在洗浴,某不便進去,你們忙完了再說吧,不急。”

他為人親切,孫尚香也不設防:“這有什麼的,阿茹才不到半個月大呢,院子裡冷得很,您快進來烤烤火。”

朱深此來必是帶著張機的消息。李隱舟思忖片刻,在腰肋間擦掉滿手的水漬,對孫尚香道:“朱先生為人正直,你就彆難為他了,你給阿茹洗澡,我去和先生說話吧。”

“又想背著我說悄悄話。”孫尚香不滿地撇撇嘴,垂首攬著孫茹小小的身體,“看吧,疼你的隻有姑姑我。”

李隱舟放心把孩子交給她,阿香

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對這個小侄女很是疼惜,夫人有這樣和善的小姑,也算是餘生艱難的日子裡的一個倚仗了。

各人有各自的路要走,他隻能送到這一程。

推開房門,朱深正籌著笑意立於寒浸浸的小院中。李隱舟搓搓驟然受涼的手掌,與他交換過眼神,一道走遠了些。

等四下再無旁人,朱深才開口:“聽聞小先生妙手回春,剖腹救子,連船上人家都傳為異事了。果真是英雄出於少年,某深佩服啊。”

溜須拍馬的話大可聽聽作罷,但孫氏的家事這麼快就播散出去,說是無意都很勉強。

李隱舟忖度片刻,暫且按下不提:“我也不過是借家師傳授的技藝混個聲名,說起來怎麼不見家師一同前來?”

朱深道:“張先生聽聞了這樁奇事,說你如今也學有所成、青出於藍了,以後應該自己磨礪磨礪。他無可傳授,已經和阿豔雲遊四海去了,是留在江都還是回吳郡,都但憑你自己決定。”

聞言,李隱舟還算和善的表情驟然冷卻。

“朱先生此言當真?”

朱深垂眸凝視著微微矮他寸餘的少年,從容不迫道:“即便某說是真,小先生仍然會懷疑,既然如此何不自己求索呢?”

李隱舟靜默不語。

他的師傅的確好遠遊,但素有一份驕狂存心,平生最大的樂子就是賣徒弟玩,“青出於藍”四個字不可能從他嘴裡說出來。

朱深擺明了在胡說八道。

他是孫家的舊部,所言一定是孫氏授意,一席話裡全是漏洞,生怕自己聽不出似的。可見他兩頭都不願意得罪,所以才撒了這種一戳就破的謊來敷衍。

然而提點至此,對方顯然不願意多談。

李隱舟指節曲起,任冷風穿過手掌,冷意順著手紋浸入周身,似將忙碌裡被忽略的寒涼一一補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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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了朱深,李隱舟回到暫住的房間,果斷地打點行裝。

剖腹取子這樣的奇事流傳開去不奇怪,但在這個交通閉塞、信息落後的時代,風聲這麼快吹去吳郡,連江上船家都知道了,必定是有人悄悄煽風點火。

新春到臨,盛憲已經辭任,在不遠的吳郡,許貢已經坐上他心心念念的太守

之位,難保不會對自己動殺心。

而許貢一貫和孫策看不對眼。

一旦知道李隱舟救了孫策的妻女,仇上加仇,可不得把他除之後快。

盛憲提拔孫家的舊部朱深就是為了製衡許貢以保護無辜。但如果是孫家自己散播消息,以挑起許貢的怒火,達到借勢留人的目的,那朱深也不敢出手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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