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少年卷完結【上(1 / 2)

天色已暮,李隱舟收撿好行李,思忖片刻,還是將其中最要緊的兩樣取出,藏在貼身的衣襟裡。

順手留了封信在案上。

孫權今天的反應不大尋常,或許中間出了什麼彆的差錯,自己貿然離開江都郡,還是留個解釋穩妥些。

貓著腰翻出窗戶,正準備攀上圍牆,一束梅枝忽然落下。

逗貓似的,以枯尖戳著他的耳朵。

李隱舟抬起頭,便瞧見一位青年扶劍坐在牆頭。

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惹人注目地嵌在英挺的眉宇下,眉梢與眼角同時挑起,笑意中掛上三分誰也瞧不上的狷狂桀驁。

“小子,想溜?”

李隱舟後撤了一步,揉揉發癢的耳尖,笑得異常乖巧:“公卿誤會了,我隻是幫阿香送個東西出去。”

“哦?”對方以劍撐著下頜,眨眨眼,“送到廬江去?”

何必把話說得這麼直白。

李隱舟把牙齒磋得微微作響,這人不似孫老太那樣威逼利誘之流,擺明了今兒就要武力警告了。

他想了想,索性說句實話:“我不準備去廬江,公卿可否讓道?”

青年仍舊笑,撩閒似的:“不可以。少主的命令是看好你,你要閒得無聊,我就讓我家小兔崽子來陪你玩。”

隨即想到什麼似的,補充道:“當然,你也彆想跑,牆外還有幾個兄弟看守。”

孫權的命令?李隱舟轉眸一想,無奈地歎一口氣。

在絕對的武力麵前,小聰明就像鬨著玩似的,能不能奏效純看對方的耐心。

青出於藍四個字可以送給這位孫家少主了,看來孫策這兩年教育得挺成功。

他隨便腹誹兩句,倒也沒真的怨懟,自己留在江都郡有益無害,跑到廬江隻能給陸遜添亂,所以一開始就沒想過往槍.頭上撞。

可惜孫權走得太急,沒來得及和他論及此事。

他隔著布衫捏了捏掛在腰間的小玩意兒,確保重要的東西還在,和青年打個商量:“那我不跑,能不能讓我見一見少主?”

“這個嘛……”青年頭疼地看著他,小夥子怎麼想一出是一出,換了自己淘氣的兒子早挨屁股棍了,“少主已經動身去九江了。”

李隱舟微微詫異:“他去找孫

將軍了?”

“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或許是覺得無聊,對方索性盤起腿,居高臨下地打量他,“將軍從軍的時候比少主還小。我兒子今年才五歲,我都想讓他早點去戰場呢,在家裡渾養成個繡花枕頭了。”

不愧是孫策的部下,帶孩子的畫風都是一模一樣的。

也和孫小將軍一樣不講道理。

他暫時放棄抵抗,仰著頭無奈地問:“公卿究竟是什麼人?”

青年擰開腰間的一枚葫蘆,想了想,把塞子丟給他:“我叫淩操,也不是什麼公卿,不過粗人一個。這酒不錯,你嘗嘗味兒。”

李隱舟下意識伸手接過蘸一滴酒的葫蘆塞子,焦急中略有些氣結:“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也不必逗我玩。”

晚風撩動衣襟。

視線餘暇中掠過一絲銀光,淩操仰著吞酒的脖子驟然一滯,定格片刻,喉結忽上下滾動:“你今年幾歲?”

李隱舟把東西拋還給他:“十二。”

“十二。”淩操偏頭躲過飛來的塞子,握著葫蘆的手指扣動片刻,似推算出什麼一般,忽然跳下牆頭。

“走吧。”

李隱舟措手不及地眨眨眼:“去哪兒?”

淩操奇怪地望他一眼:“我怎麼知道你想去哪兒?不過不管是哪裡,我都得跟著你。”

淩操的倒戈猝不及防,但李隱舟來不及再和他打太極了。

“好,請送我去九江。”

在這個時代,九江並不是一個單獨的郡縣,而指的是一片轄區,分屬武昌、廬江兩個大郡。

李隱舟要去的地方,是九江處於武昌郡內,而與廬江毗鄰的一部分——柴桑。

也正是孫策按兵之處。

淩操一路送他至大營門口。

“我已經讓人通報將軍了,你就在這等著吧。”

兩人走水路花了十數個日夜,淩操對他一改開始的傲慢,反而還很隨和親切。

李隱舟始終有些不解:“那你要回江都郡嗎?可否幫我告知阿香此事?”

淩操嫌棄地瞟著他:“你事兒真多,我不回江都了,就在這裡領罰。”

為什麼領罰自不多說。

李隱舟望著對方不耐煩抽動著的劍鞘,終究沒耐住好奇:“你到底為什麼要幫我?”

夜風將軍旗卷得獵獵有聲,淩操迎著

風聲閒閒打個嗬欠:“因為你運氣好,救過一個人,我運氣不好,還欠他一條命。”

不等李隱舟消化此話中的信息,已有士兵帶了孫策的命令前來:“將軍讓你進去回話,先搜身。”

李隱舟抬手接受著士兵的搜身。

對方摸到他腰間掩藏的東西,手指略微頓了頓,然而摸著輕巧的小小一枚,想來是孩子的玩意兒,並沒放在心上。

“行了,去見將軍吧。”士兵將他推搡著往前走。

李隱舟回首想對淩操說一聲謝謝,卻見他大闊步走向另一個方向,背朝二人,舉著劍和他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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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士兵的指引下,李隱舟很快見到了忙裡抽閒的孫策。

如今的他已經二十,少時的驕狂輕佻略有收斂,然而眸底隱隱燃動的焰火依然不馴,似暗夜中潛伏了步履的孤狼,在天亮時分就要露出獠牙。

見到廬江故人,他僅用右手握劍點地,上身大剌剌往後傾仰,暫且在絮煩的軍務中休憩片刻,看也不看李隱舟一眼:“到處亂跑,還挺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