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 53 章(2 / 2)

原話是極為精簡的一個“不”字。

淩統亦步亦趨地垂頭跟著孫策,在其盛怒下不敢多說一個字,臨拐進門才被拋來的衣甲砸了個滿懷。

孫策隻吐出兩個字:“穿著。”

……

淩操正抱劍斜斜倚靠著門口,乜斜的眼眸瞥見一身薄衣的孫策踏步走來,手中紅纓□□不經意地點地,將塵埃與落木一並掀起。

這些年很少見主公提槍了。

這番淩厲的姿態倒讓他想起少年時期的孫策,很

少驕矜主公的架子,時常和他們勾肩搭背地一塊喝酒。

想起往事,不由哼笑出聲。

孫策冷著臉瞟他一眼,手腕轉動,一槍將自家的門摜出豁大一個洞。

錚然回響旋轉在耳側,淩操很給麵子地收了聲,正打算和他回報裡頭的事,便聽得青年清得發冷的聲音透過大洞傳來。

“淩將軍是吃孫家的白飯的嗎?看個門都看不住?”

淩操和李隱舟也算幾番遇上,算是摸出這人的脾氣了,和他陌生的時候他尚且能十分客氣,一旦相熟就沒了一點規矩。

卻見孫策一腳將門踢開,踩著門框慢條斯理抽出長/槍,旋即丟到他手上:“幫我拿著。”

淩操嘖一聲接穩了。

孫策闊步走進門,似想起忘了什麼,突然駐足一步,回首對他補了句“多謝”。

……

鬨出這麼大動靜,李隱舟也能猜出來的誰了。

他繼續指揮孫尚香的動作:“放。”

孫尚香顰著眉,額心擠出深深的幾道褶,萬分嫌棄地從濃烈的藥用艾酒裡舀出一匙白白淨淨、圓圓滾滾的小玩意兒。

如果它們不在酒液裡持續地扭動著身體,或許看上去還能順眼些,但就在和她手指隔了個湯匙的距離不停地蠕動著,這幅畫麵不停地往眼底鑽著,令人不由汗毛倒豎。

在她麵色扭曲的片刻,孫策已經踏著雷霆的腳步走了進來。

一眼便瞧見孫尚香遠遠地伸著的手中端起的東西。

他凝聚的怒氣忽然被戳破,泄出一聲笑:“你們還有心情玩這個?”

“不是玩,兄長!”孫尚香在長兄麵前反而不怕了,她想把這幾年長的膽量和眼界都一一告訴他,於是強逼著自己端起藥匙,在李隱舟配合地拉開傷口的同時,將裡頭米粒大小的白蟲子挨個倒了進去。

孫策挑了挑眉,不知是笑是怒:“弟弟還沒進棺材,你就著急幫他銷屍了?”

李隱舟仔細監督著孫尚香的動作,確保每一條小蟲都倒進了傷口,才重新用布帛封住。

有條不紊地乾完手頭的活計,方不急不緩地道:“蛆蟲隻吞食腐肉,而不會吃新鮮血肉,所以唯有這種辦法才能保下少主這條手臂。”

他語氣稀鬆平常得仿佛在說今兒吃了什麼飯。

攢緊的五指中仍捏了一手的冷汗。

蛆蟲療法在一戰時就被大量投入了前線,在缺乏抗生素的年代,這種平素肮臟的生物化腐朽為神奇,成為一劑治療創傷的神藥。

但也不是百分之百成功,俗名綠豆蠅的生物原本出於最惡臭的地方,本身就帶了一身臟。在現代醫學中也得培育五代以上才敢確保無菌,安全地投入使用。

而他們沒有那麼長的時間。

十二天,正好是這個天氣下綠豆蠅的一個生長周期。他和孫尚香以烈酒與諸多種湯劑反複衝洗過培育出來的第二代蛆蟲,儘力保證除去原生病菌。

雖然仍有風險,但李隱舟始終堅信,如果孫權能有一刻的清醒,也會選擇亡命一搏。

風聲寥落而冷清地卷走滿地濺落的木屑,簌簌如帶有生命的輕顫。

孫策寒了聲音問:“如果他不能醒來呢?”

這個問題李隱舟並非完全沒有想過。

他本凡俗,學的是工匠手藝,做不了聖賢名流。和張機藏在酒氣裡的一顆慈悲心比起來,他自私得真實,卑劣得坦然,即便從師傅那裡撿來了些許仁慈和善良,也不過施還給他覺得值當的人。

碰巧,孫權算其中一個。

於是往後一仰,臨上孫策質詢的眼神,反問:“將軍每次上戰場之前,都要苦苦思索能不能贏嗎?”

聞言,孫策忽哼笑出聲:“你有這樣的膽氣,不去戰場可惜了。”

李隱舟並未聽出話後的隱情,放手一搏後,渾身的緊張反而鬆解下來。

他將目光投向窗外,驟雨疏風後的每一片樹葉都仿佛被梳洗得發亮,微濕的脈絡中細碎閃動著晴光。偶有新蟬早早地攀上了最高的一條枝,準備在狂瀾後的寧靜中奏出六月的第一首夜曲。

已經是建安五年的夏天了。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策哥是謝淩操對孫權很上心照顧,雖然翻車了但那是弟弟自己作的

就孫家祖傳傲嬌是不可能好好說話的

本章參考論文《蛆蟲清創療法在難愈性感染創麵的臨床應用》

千萬不要模仿(捂臉)這個沒有醫療級彆的消毒很難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