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 55 章(2 / 2)

對方淡薄的目光落在孫權布著血斑的手臂上,旋即抬首看見了背後立著的年輕人,隻微微點了點頭算聽見了,卻並不舉杯,聲音沉沉:“少主大病初愈,應該居於吳郡靜養。”

張昭並不欣賞眼前眉目發冷的年輕人,他既無軍功,也無聲名,甚至才鬨出一場笑話,不過仗著是主公唯一的嫡弟才能站在這裡,不值得他青眼相待。

孫權握緊了酒杯。

見他隱有怒意,李隱舟輕咳一聲,低聲道:“張公不宜飲酒,少主回去吧。”

這話倒引起了張昭的注意力。

他淡淡地問:“你怎麼知道我不宜飲酒?”

李隱舟聲音更低近乎耳語,卻不卑不亢地:“我觀察您以挽袖的動作遮掩,其實是按著肋下肝膽之處,吳地多水,所以治療肝膽隱痛的方劑中常加川楝子、澤瀉、黃芩以除濕熱,而酒生濕化熱,會衝淡藥性。因此某冒昧猜測,您一定是不宜飲酒。”

他頓了頓,道:“為長者勸酒有悖尊老的禮儀,少主素來尊重長輩,更顧惜您的康健,所以某以為應該據實以告,就多舌一句,請張公海涵。”

張昭倒不意這個年輕人洞察入微,且說得頭頭是道,一番陳詞給足了孫權台階,也暗駁了張昭的話——論生病,您也該回去歇著才是。

除了能說會道,此人也是個良醫,一眼便看出他的症結,對症猜藥信手拈來,足見素日下了苦功。

他倒不得不多看了眼李隱舟,從未見過他出現在孫策身邊,想必是孫權自己的部下。

能令人才屈服也是一種本事,甚至比統軍的本事更難得

張昭這才以正眼看著孫權,年輕的少主這些時日必然受了不少奚落,然而長身端立,凜然氣度竟不減一分。

隻一瞟的功夫,他心中便有了彆的看法,眼神微微鬆緩,道:“先生說得極是,老夫病體殘軀不勝酒力,承蒙少主體貼。”

聽他客氣了說辭,李隱舟才微微鬆一口氣,低頭陪孫權回到自己的座次。

半響,才聽孫權問:“你怕我和張公翻臉?”

李隱舟側目看著他英挺的鼻梁和克製的眼神,知道這人高傲的自尊心受不得親近之人看低,索性直言:“我知道少主能忍彆人的偏見,但我挺小氣的。”

孫權偏頭看著他。

李隱舟渾不怕他冷肅的眼神,大概是知道了他之前默不吭聲的維護,亦把他劃到了應該護犢子的界限內。

於是笑道:“所以忍不住和張公衝撞幾句,少主就容我放肆一回吧。”

當然,放肆也是分人的,張昭是講道理的禮儀人他才敢頂嘴,要是換成甘寧那樣的暴脾氣,就打擾告辭了。

孫權倒越發覺得這人真實的性情暴露了出來,一改小時候那副謹小慎微的樣子,如今誰的毛都敢薅一薅了。要知張昭嚴肅的聲明遠播,吳地上下人人敬畏,就連兄長也不敢和他造次。

然而對方先發製人地進行了自我批評,於是他這個被護著的少主人似乎也不能再苛責什麼。

隻能收回冷淡,輕描淡寫地嗯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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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塵宴上的小小風波並未引起旁人的注意力,一行數人很快在城內安置下來,靜靜等候著孫策觀察出最佳的時機。

這一日李隱舟陪著暨豔去為陸績送藥,順便看看這孩子的近況。

他能察覺到,在和廬江類似的安寧生活中,陸績的心緒已經平複許多,近來病況有所好轉,看起來心結解開了大半。

他並不在暫居的院落中。

這倒有些稀奇,他素來孤傲,除了暨豔和陸遜很少與彆人說話,連對自己都是淡淡的,怎麼會一個人出去呢?

目光逡巡一番,倒沒見有什麼異樣,李隱舟正打算問問陸遜,目光卻陡然停留於他讀書的案幾上。

暨豔看他目光凝然,不禁問:“兄長看見什麼了這麼驚訝

?”

李隱舟不言不語地走過去,從厚厚的竹簡下抽出一枚細軟的雁翎。

心下當即一沉。

作者有話要說:孫權長大後其實挺愛吐槽這幫老年人的(記仇),他說過顧邵他爹顧雍太可怕了,隻要顧老爹出現大家喝酒都不敢儘興,因為顧雍很隱忍,但是特彆堅持原則,比如你酒後失態,他會默默忍著給你留點麵子,然後第二天找到清醒的你瘋狂嘴炮輸出,所以大家都不想聽他嘮叨。

但是孫權就不敢當麵diss張昭,據說當時東吳上下都害怕張昭,班主任實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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