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2 / 2)

三天日夜兼程的奔波,一下馬就和他們在此籌謀,想必出口的每個字他心中都忖度了萬千,這樣的熬法誰都受不住。

即便他是周瑜。

周瑜卻恍若未聞,劍光入鞘當啷的瞬間,寒意從周身散去。他對張昭微微頷首,語氣恭敬而不容置疑:“有勞張公。”

張昭近乎無奈地點頭,對同意眼下發青的魯肅道:“子敬,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

魯肅寬慰地笑一笑:“正合肅的心意。”

……

短短的會麵,就已確立了很多事情。

直到張昭與周瑜的背影的消失在窗格外的視線中,一直沉默不語的陸遜才輕聲開口:“世家歸順唯有一年,主公死訊傳出以後,再想壓彈就來不及了。”

孫權尚未表態,倒是魯肅露出詫異的眼神。

在上之人須事事兼顧,但下屬並不能一一得知,這是孫權與陸遜的機密,說給他這個外人並不合宜。

陸遜挑了這個時機來談,顯然有其深意。

孫權亦深深凝視他:“當初兄長有意許下小妹和顧邵的婚約,那時顧邵是裝病,因為我認為你可以統領世家,沒有必要將陸家顧家與世家的關係斷絕。”

他的話隻是闡述事實而非苛責,陸遜並非驕狂自大的人,當初選擇了與世家保持關聯,就亦是含蓄地表明了自己的決意。

他必有布局,隻是上天沒有給他足夠的時間。

李隱舟腦海裡一閃而逝一個危險的想法——陸遜做事從來麵麵俱到,當初決定了要保全世家的勢力,就一定想到過假若中途出現今天這樣的局麵,應當如何對付尚未真心臣服的世家。

曆史上的陸遜是在呂蒙之後才做了都督,而此時呂蒙都還是個無名之輩。

眼皮驟然一跳,心頭似有一道雪亮的光照亮了什麼,他幾乎脫口而出:“不可。”

陸遜卻很輕地看他一眼:“有何不可?”

“要打壓世家,要立威的辦

法有很多。”李隱舟急促地道,“沒有必要再犧牲陸家了,何況公紀也是遭人利用,他當時……”

“從父的過錯,本該由我這個家主承擔。”陸遜淡淡地打斷他的話,“有心與否都不重要,既然是陸氏無能,就應當由遜來彌補。”

一百天的時間來不及拔除孫策一年都沒徹底清理的倒刺。

陸家也是世家,且算是世家之首。

魯肅終於會意:“所以伯言是認為,此事密不可宣,即便調查了也無法聲揚,隻能在公布主公死訊的時候立即動手,如果少主可以當機立斷問責陸家,順勢鏟除其他世家,就可殺其措手不及。”

他回思片刻,亦有不忍:“機不可失,要想根治世家就隻能在此一搏,其他世家必然負隅頑抗,陸家的確是開刀的最好人選,但若如此,你以後在江東如何立足?”

陸遜凝視著窗外重重的帳後遙遙的水。

他眨了眨眼,神色平靜而從容。

“世家的強大在於聯合,即便是陸家也是一樣。遜從未答應過無條件的犧牲,保全少主,亦是保全世家。”

李隱舟循著他的目光遠遠地思忖。

一張清秀文氣的臉遽然闖入心門。

“顧邵……”他怎麼就沒想到,“顧家始終身處事外,此番也可以繼續旁觀,若肯出手相助,陸家絕不至於被人欺淩,但他能做主麼?他父親顧雍公一貫保守嚴苛,雖然從不明確表態,但這麼多年始終偏向世家,顧邵一個人能做到什麼?”

顧邵被這位兄長和自己的父親護著數年,大事小事未曾沾手,能靠他挽救陸家的後路麼?

孫權的眉頭擰得更深。

陸遜卻隻斂下眉。

“相信他。”

……

李隱舟慢慢地離開營帳,剩下排兵布線的事暫且不是他能旁聽的。

雨後的風灌入胸膛,在夏日中覆上一層寒意。

顧邵長年累月寄居於陸家,雖然聲名遠揚,但始終是個獨避風雨的局外人,昔年參與廬江城變之事並不為外人所知,家事有父親顧雍一力操持,他根本無法代表顧家的勢力。

何況他胸無城府,能與狡猾的世家子弟周旋嗎?

即便昔年的確是借了他的劍把情報送出廬江,那也不過是一種表態,李隱舟不敢信陸遜會把家族的命運委托給單純又善良的顧少主。

無意地漫步著,直到天色黑沉,一道素白纖細的身影闖入視線。

少女蹲著身子輕輕打著蒲扇,嫋嫋的白霧從扇中穿破,將她俏麗的麵頰修飾得模糊不清。

聽見來人的腳步聲,她微微地轉眸,紅腫的眼下有驟雨之後暫且的平靜。

見她認真的模樣,李隱舟踟躕地開口:“阿香,你在為誰煎藥?”

孫尚香方低垂了眼眸,眼角被白霧籠罩著:“為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