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 74 章(1 / 2)

僻靜的城郊,寥寥地乏了人煙,這一聲怒號竟將幽篁簌簌抖落,篩下細雪霜花。

淩操與李隱舟卻同時地一愣。

兵馬迫近,似一隻許久沒有填飽肚子的野獸,按著爪牙在枯木上踩出輕微嘎啦的脆響。

淩操啐了一口,低聲怒罵:“不知道他身邊有沒有黃祖的人,這要是動起手來,不是自家人打自家人嗎!”

得想個法子暗自傳遞音訊,讓他知道來者並非不善。

李隱舟豎著耳朵聽著風中幽幽咽咽的馬鈴,從腰間取出了那枚存了許久的鈴鐺。

淩操的眼神也落在上頭。

急躁的目光靜了下來,似是感慨:“已經這麼多年了啊……”

這鈴鐺兜兜轉轉地繞了一遭,終於要和自己的主人見麵了。

……

叮鈴——叮鈴——

清脆的鈴聲雨點似的清晰有力地傳了過來。

馬上的人驀地勒住了韁繩。

身旁的小兵奇道:“以前人們都說您是錦帆賊,聽到鈴聲就知道是您來了,怎麼如今還有人打著您的名頭……”

他聲音一噎,把掛在嘴邊的“為非作歹”四個字咽了下去。

誰都知道這位甘興霸是最難相與、脾氣最暴烈的一個人,一句話不對付就要喊打喊殺的,自己可不想往刀口上撞。

甘寧擰著眉瞟他一眼,冷笑:“我是十惡不赦、惡貫滿盈,犯了滔天的罪,也願意拿命去抵,老子活得堂堂正正,還怕你一句話議論不成?”

小兵更不敢開口了。

“廢物。”甘寧輕哼一聲,“果然是一個門裡出來的貨色,從上到下沒一個看得過眼的。”

這話不僅是看不起這小兵有話兜著卻不敢講,倒是指桑罵槐地斥責黃祖欺軟怕硬、其背後的劉表更是繡花枕頭!

哪裡有人敢應聲。

左不過是個不得勢的錦帆賊,主公不過是把他當個燙手的山芋,拿在手裡覺著燙皮,丟出去又怕被曹、吳兩方撿走了。既然自己駕馭不了這匹烈馬,索性關起來糙米劣飯將養著,能磨了野性最好,若不能……

也斷然不給旁人機會。

就這樣熬鷹似的熬著,也瞧不出什麼成效,是以人人都覺得這甘興霸怕是隻能一輩子埋沒在江夏的角落裡頭

了。

但落魄的野馬也不是誰都能騎在頭上的。

他繃緊了弓,翻身下馬,朝手下數十米兵昂了昂下巴:“那一箭落空,賊人肯定已經跑了,你們分兩隊去左右搜索,我親自看看院子裡有沒有什麼線索。”

手底下的人半夜出巡本就怨聲載道地,如今一聽有個腳底抹油的機會,哪裡還想跟著這位扒了雞毛當令箭的野夫,一個個奉了命臉都笑開了花。

看來今夜是可以好睡了。

甘寧粗糲的眉擰得更深,見他們都鼠竄似的飛走了,才邁著闊步走下了山坡。

隻踏進院門半步,便覺頸後一凜。

冷而粗的風撲在耳朵上:“當真是不怕死啊,你這賊娃子。”

五指擰緊了弓,指節迸出咯吱的脆響,甘寧莫名有些興奮。

血在冷極了以後,竟有些灼灼如沸的錯覺!

空闊的月夜裡,唯聞竹葉簌簌落如寒雨。

一個措手不及的肘擊扭轉局勢,他在對方一聲痛意的悶聲之後一躍拉開距離,舔了舔唇,眼神狹著冷光:

“皮癢了,討打?”

——————————————

是夜,廬江。

同樣寒浸浸的一輪月,霜華落在肩上,孫栩隻覺得周身浸滿了冷意。

他望著樓下星星燭火的廬江,眼神低垂不知想著什麼。

良久,方緩緩道:“這就是兄長曾住過的地方吧,聽說公瑾、伯言還有孝則也都出於廬江舒縣。”

“是。”數年軍旅,他也不乏死忠心腹,此刻也陪著他在這異鄉度過建安五年最後的一個夜晚。

孫栩道:“說來可笑,昔年公瑾邀兄長來舒縣常住,主母以為此處人傑地靈,世家輩出,當是個修養身心的好地方,於是帶了二兄與小妹同來。誰知道竟教養出一個心狠手辣,對手足也不留情麵的好主公呢?”

他說這話時,麵上一絲表情也無,像是以局外之人的身份闊論孫權,倒看不出是喜是怒。

手下亦拿捏著分寸,小心翼翼道:“其實主公也是占了人情上的好處,當初將軍征戰不回,公瑾對主公多有照拂,人皆有私心,自然,更願意選擇和自己親近的人。”

這話恰點到了孫栩的心口上。

當日事發,孫權能先發製人,一是仗著嫡子身份把

持了兄長的死訊,二則因為張昭、周瑜、魯肅、淩統這四人明裡暗裡的支持。他和孫權之間的競爭從一開始就不公平——他拿命換來的,卻是對方生下來就享有,甚至習以為常的東西。

他倚著欄杆,高挑一道身姿在月下落出深黑的影。

露出半側冷峻的臉龐,斂下素日熱情親切的笑,眼神竟有些森然。

“他不動殺念,我還可以顧念手足之情,日後留他一命。而今他處處相逼,我已退無可退。”

“您的意思是……”

孫栩目光凜然:“他驅我來廬江,就絕不會讓我活著回去,這兩千人的軍隊裡,隻有兩成是我的舊部,但也足夠了。剩下的一千六百人,已經是塊不小的肥肉了。”

這筆賬算得有些古怪。

這一千六百人,怎麼也不能算是他的部下,其中必混雜了孫權的心腹。如果想要拆吃入腹,就必要有更強的人張口吞下。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