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2 / 2)

他端起茶徐徐飲下一口,方才那隱約的威嚴隨著霧氣散去,露出和緩的笑意:“說的也是,便替孤看看吧。”

曹植的一顆心已噗噗直跳,李隱舟卻心平氣和極了。

曹操是什麼樣的人物?他若真想教訓兒子,斷不至於用這種透亮的話來恐嚇,越是直白,越見其教導子輩謹言慎行的良苦用心。

自己借這句俗語替曹植表白謙卑懂事,飲水思源之意,也算給父子倆一個台階下,省得再糾纏下去又易生變。

他錯開楊修意味複雜的視線,搭上曹操伸出的手腕。

指腹下隱有一粒黃豆似的脈搏突突跳動,尺關勃然有如一顆明星獨起。

一道暖烘烘的風掠過臉頰,吹落一滴不起眼的細汗。

——這竟然是腫瘤的脈象!

李隱舟竭力掩蓋眸中驚愕,難怪張機一口咬定曹操無藥可救,除非破骨開顱方有一線生機,曹操罹患並非普通頭風,而是腦瘤。

抬眸瞥見曹操古井無波、淡若止水的雙眸,誰能想到他如此平靜的神色下竟掩藏了這樣致命的死門?

華佗一句放血療法被丟進大牢鬨得滿城風雨,而張機一定是判斷出了其疾病的真相,其行蹤才瞞得一絲不透。曹操畏懼的既不是針石也不是開顱。

唯獨怕自己的絕症的消息動搖軍心。

……

兩人隔了明晃晃的陽光對視一眼,一個極冷靜,一個極克製,彼此心知肚明,片刻竟無人說話。

窗外,鳥雀撲地展翅,將葉片擦落兩片,落在泥裡,細細的一聲。

李隱舟飛快縮回手,口舌燎火似的快速道:“丞相身體康健,本無大礙。隻因疲乏,風邪入體,所以偶有頭痛。或兼有嘔吐,視物不明,皆是同樣的病因。某可開個方子暫且調養,也許可有轉機。”

曹操抽回了捋平了袖口,頷首笑道:“你所說的病症都屬實,孤未出口你卻仿佛已經看見了,可見的確比張仲景出息,就留在孤身邊伺候吧。”

聽他賞識周隱,曹植不禁露出喜色,而楊修卻生出更深的疑心——沒有大礙?沒有大礙怕不是最可怕的病!

李隱舟點頭承答,於視線的盲區悄然擦去掌心涔涔的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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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鄴城,大牢。

暮色冥冥罩下來,夜便森然。而對於大獄中的囚犯而言,也不過是天光由晦暗轉成了更深沉的漆黑,日夜沒有太大的區彆。

一盞燈,搖搖曳曳,欲滅未滅,簡直可憐地燃著豆大點光,隔了三尺開便隻剩下一個針尖似的的光點,就如這裡頭的希望,僅用這一丁點的光明吊著人活下去的**。

一潭死水裡頭,兩道枯朽、老邁的身影隔了厚厚一堵牆、在柵欄前湊近了腦袋,彼此隻能瞧見對方努力伸出的下巴尖。

其中一個道:“謬誤謬誤,病由邪生,或外邪入體,或內邪過盛、錯位、轉移,則成病灶。一切病症都有其因,除去病因就能好轉。”

另一道聲音更嘶啞些,卻也寸步不讓:“枉然枉然,對症下藥才是正道。隻知其裡不諳其表,紙上談兵也!”

“頑固,難怪連病症都診錯!”

“可笑,你張老頭不也在這裡陪老夫?”

……

獄卒百無聊賴地挖了挖耳屎,放開指尖、對著燈火細細數著這些話磨出多少老繭。誰能想到名噪一時的神醫華佗,和聲動江淮的高士張機竟就是兩個天天拌嘴皮子的糟老頭?

再吵下去就要論盤古開天,女媧造人了。

一開始他還聽來當說道的談資,然而一到這些病啊邪啊的,就仿佛天書一般。索性對燭對耳屎抱怨兩句,聊以慰藉心中寂寥。

許是聽見他的心聲,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順著陰森潮濕的暗道傳來。

他懶洋洋地抬眸,卻見路的儘頭幽深地搖著一盞明燈,掩在上頭的廣袖一拂,明亮的光便穿透了黑霧映出前路。

鬥嘴的張機與華佗也察覺到了悄然而至的這一束光。

華佗道:“什麼人?”

張機道:“不知道。”

來人一麵跟著引路的獄卒前行,一麵掀開頭上的鬥笠,露出一雙雋永的眉、一對清又深的眼瞳。

往下看是挺秀的鼻峰、微抿的唇,清冷的下頜在明光中勾勒出分明的輪廓。

張機越看越覺得眼熟,然而又隱約有一絲不確定。

來人卻踏著滿地臟汙,提著燈,一步步走到他的麵前。

蹲下來、目光爍動著:“……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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