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2 / 2)

他的眼神驟然狂熱起來——

原來這樣誓死捍衛的瘋狂,他們守衛合肥的曹軍有,而傲慢大意的吳軍也同樣有!

“殺——”

他揮臂如刀!

兩軍霎時相交,兵戈相碰,甚至肉身互搏、磨牙撕咬。這甚至算不上一場戰役,隻能說是一場群狼搏殺。交戰雙方加起來也不足千人,可猛烈的殺氣騰空而起,在燎原的火光中直蔓延出一片瘋狂的血色!

片刻,還是人數占優的張遼方奪了上風。

淩統從頭到腳已中了不下三十刀,猛地撐著長/槍半跌下來,一雙血汙的手擰緊槍杆,生生將其摁進土中數尺,也不願跪,不願倒下!

他仰頭嘯鳴一聲——

血染碧空。

淩操那布著傷痕的臉模糊地映在視野中,在大火扭曲的空氣中無聲注視著他。

父親,他想。

我未能報仇。

可若今日統領淩家軍的人是您,恐怕隻會比我更瘋狂,更無畏。

……

戰局勝負分明,張遼縱馬往前,殺紅的雙眼幾乎泛出一種激賞,擊敗這樣一個英勇無畏的鬥士,竟比他數日前以八百之眾搏殺十萬吳軍還要來得痛快酣暢!

“將軍,是活捉,還是……”旁邊的人尚且有些拿不穩注意,畢竟淩統在吳軍中算是個有地位的將領。

“殺。”張遼毫不猶豫。

儘管對手隻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將,他仍決定待之以戰士的禮節,俘虜的身份是一道永遠刺在骨氣上的黥字,他委實不願令少年英豪受此折辱。

雖可惜。

但也可敬。

夜色更深、更重,橋頭衝天的火光略褪下幾分,焦黑的殘木順著水波搖曳不定,幾乎就要沉於冰冷的肥水之中。

就在張遼話音落定的瞬間,霎時的寂靜之中忽傳來一陣清脆的聲音。

叮鈴——叮鈴——

幽咽的鈴聲從身後飄來。

一簇藍紫色的火光無聲息地蔓起,迅速將背後照亮。

張遼幾乎是立即回身,大喝一聲:“不好,是甘興霸!他從後頭截抄過來了!”

甘寧?

嗡鳴的耳中傳來一個令人不悅的名字,淩統撐著槍強自擰了擰眼皮,卻覺眼前一花,失血過多的身體再也沒有力氣支持下去。

風聲掠耳。

就在他沉沉墜下的瞬間,一道瘦而有力的手臂將他攔腰接住,順勢拖入河中。

冰涼的河水激得渙散的神誌猛然一聚,一片昏黑中,淩統隻模糊地看見北岸的火光越行越遠。

“不……”他掙著揮槍。

一個牢牢的懷抱箍著他在驚濤中掙紮著後退,熟悉的聲音響在耳畔,極為狼狽,卻也極為嚴厲:“公績!已經夠了,主公安全了。”

岸上,突如其來的變化令疲勞死戰的士兵愣了一刹,不過他們旋即也注意到水聲一響,心念電轉、紛紛一頭紮入水中,追上前去。

……

“不是甘寧。”張遼也反應極快,縱馬抽身追了幾步,便發覺蔓延在身後的隻是一些磷火,那震蕩的鈴鐺不過係在一匹孤馬身上!

他立即意識到這是聲東擊西之法,轉身回頭,果見殘下的十數死士趁著這個關頭跳下了岸,留下一地殘火。

“搭箭!”他下令。

落水絕不是好的出路,這些頑固的吳人在他眼中無異於一個個遊動的活靶子。

一枚枚簇著焰火的箭迅速搭上弓弦。

滿拉的弦微震顫。

隱然隨之顫抖的河麵中彌漫著絕地一擊的殺氣。

嘩!

箭如雨落。

李隱舟拖著已經半昏厥的淩統,幾乎溺下河麵以躲著紛來火箭。

不由在心底咒罵,這姓張的瘋子當真半點不留餘地!

寬闊的河麵足有百來丈,南岸似在咫尺又仿佛遙不可及。一枚枚火箭像落石般砰地落在身邊,險些將他露出的頭頂燎燒。

身後,僅剩的十餘死士掙著最後一絲力氣揮舞長臂,以刀、以劍、以自己的肉/體攔成最後一道防線。

咚,咚,一聲聲,李隱舟已不能回頭去分辨沒入河中的是箭,還是一道道疲憊不堪的身軀。

同樣連日的疲憊也似一把無形的大掌將他周身往漩渦之中重重拖去,唯有懷中這個鮮血淋漓的沉墜身軀令他分外清醒,清醒地支撐自己繼續往前遊去。

手腳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不堪,在河心浪濤最洶湧處,他幾乎隻能撲騰著往前,根本無力閃避越發密集的攻勢。

漆黑的河麵上映出一枚枚火星四濺的箭矢。

其中一枚箭尖越過最後一枚沉下的劍,直取淩統後背。

李隱舟用儘力氣轉動身軀,將自己的後背蓋在淩統上頭,咬緊牙關準備生捱這一箭。

嗖——

短短眨目的一瞬,火光已掠至眼前,而另一道疾厲的箭羽竟自南邊夜中破出,將攻來的火箭一劈為二,在空中擦出一串火星!

叮鈴——叮鈴——

風颯颯。

鈴輕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