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2 / 2)

這種想法絕非他一人所有,戰敗的頹喪漸被冷靜取代,上位的將領中必有人在反思戰局、忖度來日對外的部署。

卻不知幾人能參悟至此。

畢竟不是人人都像他一樣被曆史劇透了一半,李隱舟思來想去,也唯有深歎一口:“主公當與子敬商議動兵的,這一步走得太急、太亂了。”

淩統亦歎:“我們不過是事後聰明罷了,若在事前恐無人再有其心胸視野,聽說他身體也大不如前,不知其後再有何人。”

他英挺的一雙長眉落著霜月,看上去竟有些疲倦之色。

李隱舟偏首看一眼青年落寞的眼神,一時不語。

從合肥歸來,孫權給了淩統兩倍的屬兵,給了他偏將軍的高位。二十六歲的年紀便能拜將,本該是人生春風得意時,可這榮光都是他三百親兵以一身性命換來的,是無數吳軍葬身血淖鋪出的前途,令他如何可以心安理得?

深寒的夜風拂麵而來,令人不由起了一身寒噤——

站在層樓之上固可摘月,卻也太高、太冷、太孤獨。

而耐得住孤寒的,又有幾人?

眼前不由浮現出一張溫靜克製的麵容,從甘寧一番遮掩幫腔的彙報裡就大抵能猜到那日北營尾軍發生了什麼。

不由眯了雙眼,遙望那月:“公瑾去時,恐怕也沒有幾人相信子敬能接下大任。不如我們打個賭,看看子敬之後,後繼有無?”

淩統枕著手懶懶將眼閉上:“賭什麼?”

李隱舟托腮看他一眼,眼神忽一跳。

在閉目的暗野中,淩統仿佛感受到對方有趣的目光,莫名起了一絲不妙的警惕。

隻聽李隱舟道:“輸了的人,就去把甘興霸的鈴鐺拿回來。”

甘寧的鈴鐺有一對,一個輾轉數次回到李隱舟手上,在應急時掛上了馬脖子吸引張遼注意力,這會隻怕灰都不剩了。

另一枚卻不知被甘寧抵給誰人,恐怕還在中原某家。

淩統沒料到他打的這個主意,一睜眼便見對方挑釁的眼神直勾勾打量著自己,一副料定你要反悔的架勢。

“……”

他彎腰撈起長/槍,將那槍頭一挑,直直劃過對方明潤的眼膜,在那眉前一厘處停下。

“賭便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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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建業小住月餘,見淩統已無大礙,李隱舟也無意多留,趁著天未大寒、江河不冰起身回程。

合肥之行對吳軍是一場慘烈的失敗,不過對李隱舟個人而言也算有得有失,蠶絲線在淩統身上消弭得無影無蹤,這意味著能在這個年代進行的手術類型大大增加了,某些想都不敢多想的術式或許有實行的可能。

張機聽他一席興奮的陳言,不覺哼笑一聲:“若是華老頭知道我的徒弟能有今日所成,恐怕也會後悔沒有活下來親眼看看。還是等我親自去黃泉和他說道說道,氣死他這個榆木腦袋。”

他話音未定便猛地嗆咳兩聲,枯瘦的身體裹著厚厚一層被,得意的氣勢也不免削了三分下去。

李隱舟忙幫他拍拍背,不由笑:“華先生都去了這麼多年了,您還惦記著那點不痛快呢?此前的藥吃著可還好?”

張機瞟他一眼:“我都是一隻腿邁進棺材的人了,不必強用藥吊著,知命順命,已經是尋常人盼不來的福氣了。”

五十而知天命,何況他已是六十有五的人,深知衰老在這蒼茫亂世中是一種怎樣莫大的幸運。

可他聰明的徒弟一到自己的事情就不那麼靈光了,抿了嘴唇半響不語,並不接他這句話。

張機順手拍拍他肩上的灰:“知道你孝順,可許多事情不必強求,於人如是,於己自當也如是。”

李隱舟垂眼注視著他枯得厲害的胸膛,片刻,才點一點頭:“是。”

……

次年,春。

轟轟烈烈在戰事在合肥的失利後暫且消停下來,倒是一個不大引人注目的委任傳來海昌——

陸議因在鄱陽蕩寇有功,被孫權任命為定威校尉。

這個消息在海昌瘋傳開來,儘管不算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可在此處勵精圖治多年的陸家主終於登上了戰場的舞台,當地的百姓自然與有榮焉,慶賀著他們的都尉有了出頭之日。

唯有李隱舟知道,孫權當然不可能被甘寧瞞過去,這是一份遲來的欽獎。

而對於陸議而言,這隻是個開始,不過是他波瀾壯闊的人生揚起的一角。

月餘後,一封吳郡來信伴著薄冷的江風送入他的手中。

落筆署名——

孫仁。

作者有話要說:恐怕有小夥伴忘了劇情說一下,小陸去海昌前改名為陸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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