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 124 章(2 / 2)

“我……我想再借張先生的《傷寒雜病論》與《金匱要略》,不知先生能否借來謄抄,我保證不假人手,絕不外傳!”

李隱舟擰了擰濕透的衣袖,淡道:“師傅與我修撰醫經為的就是廣益四方,隻可惜天下從士農者多,肯行醫者少,怕為心術不正之人用在歪門邪道上才沒有廣而發行。如今既然你要,拿去便是。”

董中沒想他答應得如此乾脆利落,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好。

李隱舟闊步進了門,找出他要的書冊,心情沉雜地握在手中。

沉甸甸的竹簡在掌心之中,從七歲到三十四歲,他和張機聚少離多,唯有筆下學問交在竹簡上,一筆一劃皆曆曆可數,刻下的都是這些年的風雨點滴。

而今,他交托給青年之手,借他傳於後世。

董中低頭,見昏黃燭火在他眼下掠出細細的影,那雙一貫冷靜從容的眼,似在懷念什麼,輕搭著往下看,看了許久。

在他不知所措的片刻,李隱舟慢慢起身,替他整理好書冊。

“這幾年你也去了不少地方吧?”他問,“此前聽阿香提過,你都已經娶妻了?”

董中望著他彎下的背影,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是個候官人家的女子,雖是異鄉人,可和我卻很合得來。這次特來奔喪,她也是支持的。”

候官。

李隱舟的視線透過垂下的青衫淡看他一眼,手中動作頓了一頓。

董中全沒意識到他片刻的訝異,說起媳婦還有些滔滔不絕:“她如今也有了身孕,我已和她議好了,以後也教他從醫。有了張機先生的著作啟蒙,他一定比我會厲害許多的!”

兩人收拾一響,董中知他心情低落,有意陪他多說幾句熱鬨話,見已經半夜,也不再叨擾,興致勃勃抱了書去抄錄。

送走了董中,李隱舟方從袖中取出陸績的來信,在豆大的燈火中慢慢展開。

……

三日後,他送董中踏上回家的路。

迎著薄寒的晨風目送董中遠去,李隱舟終是將心頭一點的疑惑問了出來:“你的孩子,想取什麼名?”

董中不由地彎起了唇,年少時的衝動與生氣都沉澱為眼中一抹溫柔的神采。

“董奉。”他慢慢地、有些羞怯地道,“不及先生取名之高,我也是昨夜剛擬的,不知好不好。”

敬承為奉。

董中隻是簡單地願自己的血脈能繼續走在這條人跡寥寥、艱難苦辛的小路上,將那些曾經前人的心血傳延下去。

而他也的確做到了,作為建安最後一位出場的神醫,董奉將華佗和張機的妙手與仁心傳揚至下一個時代,至沒有戰火的那一天。

微風挾著細雨吹散滿江薄霧,微瀾的江波上照出一長一少比肩而立的身影。李隱舟恍然地想,原來在堂前念書的學子,而今也有了自己的後人。

不由想起顧邵院中誦讀的少年,想起在陸議臂彎中安然酣睡的小臉,萬般回憶湧上心頭,在這一刻終覺釋然。

他望著那無邊的江河,輕道:“是個很好的名字。”

回城的路上,從碑林擦身而過,他忍不住頓足,隔著綿綿的雨霧,深深地、靜靜地看他最後一眼。

他終於明白了張機的從容——人這一世,不過是在一次次的相逢與送彆中走過同一程路,而師傅已經陪他走完了這段本該踽踽獨行的人生。

現在輪到他,將手遞給後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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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董中,李隱舟亦馬不停蹄收拾行囊,準備動身。

陸績的來信他並未聲揚,但其中提及了三條極重要的預言,其中第一條,便是兩年之後,也就是建安二十四年,漢水流域將有一場暴漲的洪災。

屆時,蜀軍將會如昔日的吳郡一樣匱乏糧食,所以其將領必會采取行動。

其後的第二條、第三條卻令他心頭驀地一重。

“你欲北行?”辭彆時,孫尚香頗不解地問,“出事了麼?”

李隱舟將包袱一收,沉道:“是,魯肅將軍曾有一席話托我帶給主公,如今恐怕正是時候了。” w ,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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