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 128 章(2 / 2)

但司馬懿已不想再演了。

十年磨一劍,便是鐵杵也磨成了針,如何還能再收斂鋒芒?

他停下步伐,微側過眼眸看那沒為一點的背影:“可惜他昔年那一箭了。”

果然未能瞞過此人。

但司馬懿也從未想過憑借那點小小的忤逆就能扳倒曹植,十年以來引而不發,為的就是等到今天決勝的良機。

李隱舟也看那漸行漸遠的人,唇畔冷氣成霧:“子建同樣以禮儀待兄長,你又為何事事挑唆他們兄弟二人?”

司馬懿將羽扇一攤:“人活於世,便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耳。子建已有了楊公相持,懿無奈呀。”

“這就是了。”李隱舟抬頭一笑,唇畔淺淺的弧度被白氣遮得隱約,“不進則退,某也不得不出此下策。”

兩人雖數載未曾盟麵,但針鋒一對、你來我往,已將對方的底盤都摸了個門清。

難得他親自出場,李隱舟可不相信司馬懿隻是來和他聊個天的。

果見其眉眼一彎,笑得狐狸似的:“懿雖然侍候少主多年,可少主並不深懂懿的心,唯有和李先生說上幾句話還算得趣,若先生因此事而去,懿實在惋惜啊。”

言外之意,他還有手段可以留李隱舟一命。

諫言退兵這樣有風險得罪人的壞事故意留給曹植去做,救他性命的好處他司馬懿拿,這人絕對是算盤成精了。

李隱舟把眉一挑:“哦?”

司馬懿眨一眨眼:“懿隻要先生一句話罷了。”

李隱舟也不急於拒絕:“說來聽聽。”

見他如此上道,司馬懿不再裝腔作勢,蹲下身往他耳邊一貼——

“隻要先生告訴懿,那裡詐援救了吳主的,是哪一位英豪。”

隻要兩個字,就能換一條命。

他須掌握孫權的底牌,而對這人而言這不過是個簡單的消息罷了。

這可是天大的便宜。

對方果然道:“他的名字……”

司馬懿自覺罕有如此厚道的時候,幾乎克製不住微笑的唇,側耳等待著李隱舟繼續說下去。

溫涼的氣息撲在耳上。

小小的聲音,像分享著秘密的孩子。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

當真信了司馬懿的鬼話,隻怕他第一個就會翻臉。

李隱舟沒輕易開口,司馬懿也並無那麼天真,他隻需要耐心地等候——他已經等候十年,不差這幾個月。

可魏軍卻不能再等。

數萬大軍每一日的軍需用度都是一筆天文數字,對戰機的等候時時刻刻都在消磨著軍心與戰意,上至曹氏兄弟,下至每個小兵,都在茫茫的雪天裡暗暗琢磨著前方的路。

次日,雪停。

晴光破曉,天地蒼白,一輪旭日透過低壓的雲層露出一抹赤金的光華。

化雪天,卻比落雪的天更冷了些。

李隱舟被羈押在深深的營帳裡頭,隻聞融雪一滴一滴從帳角落下。漫漫的時光中,忽聽得匆匆的腳步聲在耳畔一閃而逝,接著便是一道急切的聲音——

“快,將他們和旁人隔開,不要把病氣渡過他人!”

有人已經發熱了。

這場疫病也本源於魏軍,李隱舟對吳軍並不太擔心,一來兩軍謹慎地對望,還沒有真正交鋒,二來他此前所用的肉桂粥,正是以肉桂濃重的氣息掩蓋其餘藥材的味道,足可以在短時間之內抵擋疫情傳播。

於魏營,曹操欲與他拉鋸僵持,勢必不能透露出消息撼動軍心,可在有心之人的操控下,有關時疫爆發的傳聞不脛而走、愈演愈烈。

一種恐怖的情緒隨著跌撞的腳步在軍中蔓延開。

從深閉的窗中唯能看見一線蔚藍的天,雪擦洗過的大空有種冰川般的純淨寒冽。

這是建安二十餘年來,最冷的一個春天。

在火爐麵前的楊修,也同樣這麼想著。

眼前的青年修身如竹,年少的鋒銳曆歲月磨礪,收斂為一身挺直不屈的傲骨,依舊清正、純粹。

“公子。”他忍不住再次開口,“我們能做的已經做夠了,萬勿多生事端,丞相未必肯以退兵換來治疫的方子,我們切不能再這個時候當了出頭鳥!”

這話已經足夠直白,隻怕曹植再動惻隱之心,要知一次諫言是忠貞,是正直,是仁慈,而十次就是逆上,是狼子野心!

此前試探中,丞相不願妥協。

他就已經規勸曹植不要再出言,沒想到他還是不死心地去尋李隱舟,所幸對方態度強硬,兩人未能達成什麼。

曹植低低地道:“我明白。”

楊修這便鬆了一口氣。

餘下對將來的計劃還未出口,便聽帳外人聲漸沸,不知何來的小兵聚攏在一塊,烏烏泱泱成一片人海。

他心頭咯噔一聲,一種不妙的預感襲上腦海。

“發生了什麼事?”

這才有人通傳進來,極低道:“公子夜訪曹公的事傳了出來,不知是哪個賊子這麼沒眼色!眼下人心惶惶,都指著公子能說動曹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