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個男朋友(1 / 2)

今夜無月,雪還未停。

臥室內沒開燈,聞羨蜷縮在沈臨戈的懷裡,他溫熱的呼吸就在她的頭頂。

她能聽到他平穩的心跳聲。

他們彼此都知道對方沒有睡著,在這樣的寂靜無聲裡聞羨忽然小聲道:“沈臨戈,這是我和你過得第一個雪天,我很喜歡下雪。”

他低頭輕輕地吻了她一下:“我知道。”

那本相冊裡最多的就是關於冬天的照片,她穿得厚厚的就像一隻可愛的小企鵝,她很喜歡躺在雪地裡,也喜歡堆雪人。

照片上的她都笑容燦爛,眉眼間滿是純然的快樂。

那時的她,還是個受儘萬千寵愛的小女孩。

察覺到聞羨情緒好了一點之後沈臨戈才低聲告訴她:“羨羨,三個月內常立穀和謝心就會被判刑。但是謝麟,我們還沒有找到證據。”

沈臨戈明白,常立穀一定明白自己麵對的是無期徒刑,他不會供出謝麟。因為他還有兒子女兒在外麵,這是他的軟肋。

而謝麟一定會死死地抓著這個軟肋。

聞羨輕聲問:“我能不能見我..我舅舅一麵,我想問問他為什麼。”

沈臨戈蹙眉道:“羨羨,我不希望你見他。”

對聞羨來說讓她再見常立穀就是二次傷害,但若是不讓聞羨見他,他擔心以後這件事會成為聞羨心裡的一件包袱。

沈臨戈一時陷入了糾結。

聞羨蹭了蹭他的下巴:“沈臨戈,我總要從四年前走出來。畢竟我們,我們以後的日子還有很久很久。我還有你,還有爸爸媽媽。”

沈臨戈明白她說的爸爸媽媽是沈榮生和宋明溪。

他歎息了一聲,隨即緊緊地抱著她應道:“好。”

...

三天後。

聞羨穿著一件迷彩的羽絨服坐在門口的矮凳上,整張小臉都埋在黑色的圍巾裡。沈臨戈蹲在她身邊給她係小皮靴上的鞋帶。

她這些日子瘦了一些,哪怕沈臨戈每天盯著她把飯吃完也不見她長肉。

宋明溪這幾天來看過她一次,對著聞羨的時候宋明溪臉上還有笑意,但一出房門就把沈臨戈罵了一頓。

在得知事情的原委之後又把沈臨戈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樣大的事他也瞞著她和沈榮生。

這些天宋明溪和沈榮生都在忙著調查謝麟的事,雖然四年前的事他們還沒能找到任何證據與謝麟有關。但這些年謝家仇人的失蹤和死亡總是有跡可循的。

這是一件很龐大的工程。

聞羨穿好小皮靴之後站起來在地上蹦躂了兩下,這是宋明溪給她買的新鞋子,她很喜歡。

沈臨戈掃了她一眼,即使她穿得這樣多,看起來還是很纖瘦。他替她戴上羽絨服上的帽子才攬著她的肩往外走,門口的助理已經打好了傘。

凜冽寒冷的氣息鋪麵而來,整個沈宅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聞羨側頭看向沈臨戈:“沈臨戈,小雪呢?”

沈臨戈的腳步未停,把她塞進車裡才應道:“有專人照顧它和它媽媽,不用擔心。”

上了車聞羨就掙紮著把帽子掀開了,今天聞羨要去見常立穀,但她的情緒看起來卻很正常。這樣的正常反應而讓沈臨戈覺得不安。

昨天醫生來給聞羨檢查的時候他曾問過醫生聞羨的心理狀況怎麼樣,醫生告訴他聞羨對這件事的接受程度比他想象的要高,其實他不必這麼擔心。

對於聞羨的事,沈臨戈總要比旁的事更敏感一些。

開車之後聞羨就安安靜靜地坐在座位上,她拆了一根棒棒糖塞在嘴裡,鼓著腮幫子看著窗外。她的手正被沈臨戈牢牢地攥在掌心。

這幾天下來她的情緒穩定了很多,隻夜裡還是要做噩夢。

她害怕自己一閉上眼就回到那個雨夜,那一晚常立穀的麵容逐漸變得猙獰而狂暴,他在夢裡瘋了似的對她喊:“他們該死!”

聞羨垂眸咬碎了嘴裡的棒棒糖,甜膩的味道在她舌尖綻開。

四年前的聞羨恨過上天、恨過命運,也恨過自己。

可到頭來事情的真相卻是這樣,聞羨一時間不知道該去恨誰,恨謝麟還是恨常立穀,這樣負麵的情緒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必須從沈臨戈身上不斷地汲取力量才能度過這段日子。

可是她舍不得,舍不得讓沈臨戈這樣為她擔心,也舍不得他為了她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這些本該由她一個人來承受。

但是沈臨戈替她承擔了的一部分的痛苦和煎熬,才讓她得以喘息。

車在明城警局門口停下,小宋已經提前等在了警局。

沈臨戈牽著聞羨下了車,聞羨微微仰起頭掃了一眼這個漫長的雪天,警局門口還堆了一個小雪人,模樣憨厚可掬。

她望著小雪人眨了眨眼睛,轉身對沈臨戈道:“沈臨戈,我也想在家門口堆個小雪人。”

沈臨戈抬頭撫去她發側沾到的雪花,低聲應她:“好,下午就帶你去堆。”

進了警局之後就有人告訴他們,常立穀和謝心都已認罪了,他們提供的證據讓常立穀放棄了沉默,他承認了四年前是他收買了趙程山。

並且這一切謝心都知情,她曾見過趙程山,她無法否認。

但他們卻都否認了這件事還與他人有關。

警察帶著聞羨走到了一間屋子門口,一打開門屋內的常立穀便看向了門口,在看到聞羨的這一瞬他臉色的肌肉微微顫動了一下。

隨即他便移開了視線。

聞羨沉默地看著常立穀,他這些天蒼老了不少,他的雙手被手銬銬住,房間內還站著一個警察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而沈臨戈則是等在房間的另一側,他能透過單向透視玻璃看到聞羨和常立穀的情況,他們說的話他也聽得一清二楚。

聞羨緩緩地走到常立穀麵前坐下,她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喊道:“舅舅。”

這四年間常立穀後悔過嗎,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回想起來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他是怎麼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的。

後悔並沒有用,因為這些事他都做了。

但現下常立穀驟然聽到聞羨這一句“舅舅”,他卻覺得眼眶發酸。這個孩子是他從小看到大的,也是他讓她失去了父母。

沈臨戈原以為聞羨這次來,是想親口聽到常立穀承認說是他害死了聞天霖和常霜,他沒有想到聞羨會說出這樣的話。

玻璃那頭的聞羨,她語氣平緩地和常立穀說:“舅舅,那一年過年的時候你和舅媽沒有來。年初三那天,我下樓找爸爸媽媽,我聽到他們在說..”

“他們說要分化聞氏內部的矛盾,所以他們打算建立獨立於聞氏之外的公司。媽媽說,公司的選址要離舅舅家近一些,因為商商還小。”

她輕輕地告訴常立穀:“舅舅,他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我那時候不明白,也是最近在明白他們在說些什麼。”

她安靜地垂下眸:“媽媽應該還是想要你知道這些的,我今天來,就是想來告訴你這些。”

對麵的常立穀已經怔住,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好半晌都沒有緩過神來。最後他嘶啞著嗓子問:“羨羨,你恨我嗎?”

聞羨抬眸和他對視一眼,輕聲道:“舅舅,以後苑苑姐和商商也沒有爸爸媽媽了,他們變成了和我一樣的人。”

說道這裡她有些難過又有些遺憾:“沒有人保護他們了。”

常立穀嘴角微微抽搐,放在底下的手緊握成拳,他渾身都緊繃起來。巨大的痛苦席卷了他的大腦,他忍不住低低地喊了一聲。

音節混亂,語調尖銳。

...

直到這間屋子的門被關上,聞羨都能聽到常立穀壓抑且痛苦不安地哀嚎聲。她像是脫了力一般靠在了牆上,直到沈臨戈將她擁入懷中。

沈臨戈垂眸盯著她的小臉看了一會兒,他歎息著道:“羨羨今天很乖,沒有哭。”

聞羨垂著頭悶聲應他:“我們回家。”

沈臨戈摸摸她的發:“好,我們回家。”

等沈臨戈和聞羨走到警局的門口的時候忽然有一道身影衝向了他們的位置,但她還沒來得及摸到聞羨的衣角就被保鏢攔住了。

沈臨戈下意識地將聞羨護在了伸手。

而聞羨則是後知後覺地看向了那個滿臉淚痕的女人。

她怔了一瞬。

常苑狼狽地跪在雪地裡,她哭喊道:“羨羨,我求求你。那是我的爸爸媽媽,也是你的親舅舅和親舅媽,你真的忍心嗎?”

她語帶責怪:“你已經沒有爸爸媽媽了,你怎麼能讓我和商商再失去父母。”

沈臨戈即刻冷下了臉,他的聲音似被寒霜覆蓋:“拉走。”

常苑的嘴被人捂住,她仍掙紮著看著聞羨。

聞羨被沈臨戈帶著往車邊走,直到快走到車門的時候聞羨才停下了腳步。她側頭看向跪坐在雪地裡的常苑:“至少,他們還活著。”

常苑聽了這句話之後緩緩地放棄了掙紮,她泣不成聲。

她不明白,好好的一個家,怎麼變成就這樣了。

姑姑和姑父,爸爸和媽媽,還有她的妹妹,她全部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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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

聞羨呆呆地坐在沈臨戈的腿上,她被他抱在懷裡,他是她唯一的感知。

沈臨戈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低聲問道:“羨羨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吃了飯我們再喝一點藥,喝了藥病就好了。”

聞羨閉上了眼睛,她極其小聲地對沈臨戈說:“你就是我的藥。”

“有你在,我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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