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的齊修遠眼睛裡又有一陣紅光在閃爍,“所幸,他的兒子不但天資超群還聰慧無比,不但很快就察覺到了他仇人的陰謀,還使計讓他們的如意算盤落空,狠狠的為他這個沒用的阿爹出了一口惡氣!”齊修遠眼神溫柔地注視著眸子裡同樣露出幾分羞赧和驕傲之色的兒子,口裡卻彷佛剛喝了一碗黃連湯一樣,苦澀的厲害。
他沒有對兒子說實話。
事實上,在他死後所發生的那些事情,都是他從兒子偶爾握住玉佩隻字片語中,如獲至寶般的一點點推演拚湊出來的。為了不讓兒子知道他在那塊玉佩裡的真實處境,齊修遠隻能用善意的謊言來混淆視聽——
早在他重生的那一刻,齊修遠就在心裡暗暗發誓,決不能讓妻兒知道他在兒子的那塊玉佩裡經曆了怎樣的痛苦和磨難……那是他應該受得懲罰,他沒有任何資格埋怨或委屈。
“他既為自己的兒子感到驕傲又為自己的兒子感到擔憂。驕傲的是他的兒子小小年紀已經能夠這般出眾,擔憂的是他的仇人絕非什麼憐貧惜弱之人,如今他的兒子掃了他們的麵子,他們絕不會輕易放過他——果不其然,他的兒子才為他出了口惡氣,那些為虎作倀的家族護衛就用黑布蒙麵,奉命過來對他的兒子痛下殺手了!”齊修遠說到這裡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在兒子的玉佩空間裡心急如焚,卻沒有絲毫辦法——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兒子被追殺的逃離故土,流落到一個叫靈水鎮的小鎮上。在這個小鎮,他的兒子認識了一個心地善良的小船娘(兩人真可以說是一見如故),小船娘為了救他的兒子犧牲了年輕的生命!他的兒子在經曆了這麼多的痛苦和磨難後終於忍無可忍了!他決定和那些追殺他的惡棍們同歸於儘,去地下找他的父母團聚!”
齊修遠伸手揉了揉小男孩的頭,“他是這麼想了,可他的阿爹舍不得啊,他的阿爹舍不得他的兒子年紀輕輕就這樣沒了性命啊——為了阻止兒子的衝動,為了讓兒子平平安安活下去,他知道自己必須做些什麼,”齊修遠看向小男孩的眼神充滿著慈愛和義無反顧的決心。“他用自己在玉佩空間裡積攢的所有靈魂力量作交換,終於征得玉佩器靈的同意,將他兒子拉進了玉佩的世界裡。”
聽到這話的小男孩臉色驟變。
齊修遠卻仿若未覺般的繼續說道:“在時隔數年後他終於又見到了自己的兒子,他心裡真的是說不出的歡喜,隻是,他什麼都不能說,他不能認他不能讓他叫自己一聲阿爹,隻能和他說一個故事,一個……他的阿爹其實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他,一個他的阿爹從始至終都陪伴在他身邊的故事。”
“……為什麼他的阿爹什麼都不能說?”小男孩悶著聲音出口詢問道。
齊修遠聽到這話,眼神頓時有瞬間的閃爍。
“因為……因為對齊姓修者的兒子來說,他如今所經曆的這一切都是虛幻的,是不真實的,終有一日,他會離開這個空間,回到他原本的世界去。”總不能說他們這是在鑽天道空子的齊修遠垂下眼簾,避重就輕地說著早就準備好的善意謊言。
“他不能夠留下嗎?”小男孩響亮地抽了抽鼻子。
“不能,”齊修遠避開小男孩難過的大眼,狠心搖頭道:“這個空間隻有靈魂才能夠駐留。若果他兒子留下的話,很可能會造成外界肉身的崩毀,這不是齊姓修者所樂意見到的事實。”
“……可是這裡的一切看上去都非常的真實!”小男孩一臉倔強的說。
——因為這本來就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齊修遠在心中暗歎一聲,麵上卻露出一絲苦笑道:“這就是玉佩所帶來的特殊效果了。”他硬著心腸對懷中強忍著眼淚不往下掉的孩子說:“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塊玉佩擁有器靈的緣故,齊姓修者剛用自己的靈魂之力與玉佩的器靈交換,這個世界就自動自發的衍化出來了。齊姓修者自己都嚇了一跳。不過,幻境終究是幻境——”
齊修遠啞著聲音道:“剛才你在圩市咬自己胳膊的時候,有感覺到疼痛嗎?”
小家夥瘦小的身軀微微瑟縮了下,他用力咬住自己的下唇,用帶著幾分哭腔的聲音說:“可是他能夠吃東西,他有味覺,他——”他不死心的繼續為自己找能夠留下來的理由。
齊修遠強忍住滿心的難過,強作歡顏道:“你所說的,同樣是玉佩的能力之一啊,不隻是味覺,他連嗅覺和觸覺同樣能夠模擬出來啊,”要不然他也不會每一世的輪回都經曆的那麼痛苦。“它唯一沒有模擬的就是痛覺,因為隻有這樣才能夠提醒誤入這個世界的生魂,這裡麵所發生的、所經曆的一切都不過時他們的一場幻夢,他們總是要清醒,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去的。”
“那他們下次還能夠進來嗎?”小男孩見自己不能長久停留後,終於改弦易張的打起了彆得主意。
齊修遠眼神溫柔地注視著他,很是遺憾地搖頭:“很遺憾,每個人隻能夠進來這麼一次。”如果他的記憶沒有出現差錯,這已經是他第九十九次輪回,等這孩子回到他原本的時空後,他玉佩裡的那個自己再過不久就要借助玉佩的力量,逆轉時空,重生回過去了。
小男孩這回是真的死心了,豆大的淚珠爭先恐後的從他眼眶裡不停的往外湧。
齊修遠將他抱在懷中,微微仰頭,試圖讓眼睛裡那不受控製的滾燙的淚水重新倒流回去——他不願意在自己的兒子麵前落淚,那樣……太懦弱又太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