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個小瘋子(1 / 2)

“居然已經到了形容詞了嗎……”哈裡頓沒忍住笑了起來,“這都已經……一二三四……十個字母組成的詞語了,真好啊!”

“你學的很快,這當然很好啦。”瑪麗也跟著笑了起來。

兩個人坐在厚墊子鋪著的地上,下雨之後的石頭上還帶著陰濕氣。

哈裡頓倒是有點害羞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可以站著或是蹲著聽瑪麗講,但瑪麗拒絕了,她認為他若是隔得遠了,看不到單詞不說,影響效率,一直蹲著或是站著也會不舒服。

多莉n號正在不遠處的山坡上啃著青草。

幾代多莉,都很喜歡這塊地方的草地,瑪麗也已經養成了習慣。

她對這附近的情況,已然十分了解,而哈裡頓也沒有吝嗇自己知道的,告訴她從那邊可以走到呼嘯山莊,從另一邊可以走到另一條大道到鎮上去等等。

“那麼,我們繼續吧?”

瑪麗認真地把自己準備的另一本關於詩歌的教材拿了出來。

她認為自己既然承擔了教導哈裡頓識字的工作,就該負起責任來,當年莉茲教那麼個問題學生莉迪亞都好好地完成了,沒道理她教不好哈裡頓。

所以,除了教他認單詞之外,她覺得自己也同樣可以給他講講語法或是品味一點文學。

像是一些女孩子喜歡的,哈裡頓可能一點都不感興趣了。

就像是以撒,也從來不看書架上放的各種愛情,但是他會看一些詩歌。

關於這個,莉迪亞是非常讚同的,以撒不知道跟她學了什麼,大約是認為可以給未來的女朋友寫寫情詩,反正以撒是沒停過詩歌的和學習的。

瑪麗覺得自己也可以把一些詩歌帶給哈裡頓,讓他領會語言的魅力和詩歌的美妙。

“……血液和他家鄉海邊的岩石一般冰冷,心靈跟岩石一樣麻木、僵硬……”

瑪麗輕聲地念著,哈裡頓聽著,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直到瑪麗歎息著說出。

“……愛自由的人民不應傷害曾經自由的東西。”

“這是什麼?”哈裡頓歪頭看她,瑪麗把手上抄寫的詩篇節選遞給他。

哈裡頓頓了一下,接過來時儘力地避免觸碰到她的手,隨後低頭認真地看著,因為對單詞和語句的了解還不夠熟練,他隻能慢慢地逐字逐句地過去。

詩歌有時為了韻律做出的前後句式調整和單詞省略,對他來說也是一個問題,但凡是他提問的,瑪麗都會認真地給他解答。

“這是喬治·戈登·拜倫的作品《恰爾德·哈洛爾德遊記》裡的內容,我非常喜歡這裡抒情詩的部分,這是開頭我節選的一點,如果你喜歡,我可以把我的那本書借給你看。”

瑪麗見到他確實對這個感興趣,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來,瑪麗這個喜歡的姑娘,比起姑娘們讀的那些愛情故事,麵更加寬廣一些。

哈裡頓看到瑪麗很高興的樣子,心裡也忍不住覺得一暖。

“它是講自由的嗎?”這是他的第一感覺。

“自由?”瑪麗皺了皺眉,隨即舒展,“是的,自由,有自由……也有戰爭,但也有歌頌和讚揚。”

“它包含了很多很多的東西,我每次,都能夠有不一樣的體驗。”瑪麗的神色裡帶著幾分驚歎的陶醉。

“這是真正偉大的人,他們、像是拜倫這樣的大詩人,寫下這史詩一般的作品,歌頌著世界上最好的人,抨擊著最令人震驚的罪惡,他們的世界一定精彩非凡。”

“真難想象……我要是再早出生二十幾年,我就能夠和能夠寫出《唐璜》的他們這樣的大人物存在同一個時代裡了。”

“現在也不晚啊。”哈裡頓笑了,“每個時代都會有大人物的,畢竟我們是身處最美好的不列顛王國啊。”

“你說得對。”瑪麗肯定地點頭,“能夠讀到這樣的作品,就是一種幸運了。”

“我看你好像很喜歡這個風格的東西……革.命嗎?”哈裡頓撓了撓頭,“像是上次的那個‘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還有那個‘春天不是要反對冬天,而是要承襲冬天——黎明不是要反對黑夜,而是要疏散黑夜’……”

“我上次明明還有說彆的,雖然我不太和你詳細講愛情詩……”瑪麗臉紅了紅,隨即哈裡頓也愣了下,突然間就尷尬起來了,“但是……明明是你隻記住了這個啊……”

“額,啊……那個……”哈利頓也不知道自己倏然間緊張個什麼鬼的,反正就猛地一下子,不敢直視瑪麗的麵孔了。

“抱歉。”最終,哈裡頓不好意思地道歉。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記住了這麼幾句詩歌,並且隻要一回到那個壓抑陰沉的家,麵對暴怒又神經質的希斯克利夫還有那些助紂為虐的管家傭人,他的腦海裡總會盤桓那麼幾句詩,還有瑪麗讀詩時候認真又執著的側臉。

其他的,譬如讚美夏夜的,他的印象就不那麼深刻,也沒有把她教的好好記牢,他為自己的馬虎道歉。

但實際上,在家裡他是不可能接觸到太多的學習工具的,大部分的時間都要乾活,隻有在疲憊地倒在床上的時候,聽著希斯克利夫可能在樓下餐廳可能在樓上房間的辱罵和醉酒的背景音,他會慢慢地回憶之前一周一到兩次學習時尚且還記得的內容。

他一個人住在閉塞的幾平方米的小房間,空氣也不怎麼流通。

當然也不存在隔音這樣的東西,就是下人住的房間嘛。

他就自己一個小聲地拚寫著單詞,在腦海裡自己想著,有時候也會自己在床板上用手指一遍遍地寫著單詞,實在太累了就隻是在腦海裡過一遍內容,全當做是複習了。

哈裡頓不相信他們家裡住著的每個人的人品。

也許他那病弱的表弟小林頓和性子古怪的妹妹凱瑟琳會幫著隱瞞一點內容,或是保持互不相乾的狀態。

但他不敢賭,萬一有人告密,他可能連出門這麼可憐兮兮的一點時間的學習和自在都沒有了——還少不了一頓毒打,甚至可能連累瑪麗。

每天,哈裡頓都期盼著希斯克利夫快點死掉,他相信小凱瑟琳也是這麼期盼著的,除了他忠實的狗,其他人都盼著希斯克利夫趕快去世,他的身體狀況也確實沒有當初那麼好了。

不過,若是他一般的過來,作為一個還是盛年的男人,他應當是健壯而強大的,但他現在的情況哪怕他沒說,大家也看得出來,經常咳嗽,一身倦怠又飽受折磨的麵孔,身形已經瘦了下去——

這其中少不了他自己作死,任誰在那間過去的死過人的房間裡一遍遍地反複折磨自己,瘋狂地喝酒,都不可能那麼安然無恙吧,何況是希斯克利夫這個精神不正常的男人。

“沒關係。”瑪麗搖了搖頭。

“我們繼續吧,今天講完這部分好了。”

“好的好的。”

哈裡頓排除雜念,點頭應下。

這是他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

在遇到瑪麗之前,他其實也不太清楚讀書有什麼用處,但他總知道,大字都不識兩個可不是什麼好的評價。

有一點他誰也沒說,但一直藏在心裡——

他知道自己是呼嘯山莊在沒有被希斯克利夫奪走之前,山莊的繼承人之一。

他姓歐肖,本該繼承歐肖家族的榮光,至少要讓這座山莊繼續地發展下去,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但哈裡頓就是覺得自己該做個有出息的人。

他的父母都是大學生,是接受過良好教育的人,儘管最後的結果不儘如人意,但哈裡頓一直有想過,如果沒有希斯克利夫介入他們家裡,歐肖家族的呼嘯山莊應該是想起他的家族一樣,以自己的方式體麵地存在下去。

就如同他到現在都不能夠理解,他的祖輩老歐肖先生為什麼會帶回來希斯克利夫這個沒有任何血緣的惡魔一樣。

他就像是他們家的災星,最終也確實向他們家族進行了複仇,還把隔壁的畫眉田莊牽扯了進來,真是莫名其妙。

他們家的女管家愛倫·丁恩曾說,也許是希斯克利夫的存在讓亨德來·歐肖、他的父親更加上進,更努力以求不讓自己的繼承權落入旁人手裡。

以前哈裡頓也是這麼想的,但後來瑪麗告訴他,英國有長子繼承製,哪怕把希斯克利夫記入了族譜,他也依然是非長子,不足以繼承莊園。

哈裡頓之前從沒仔細想過這件事情,但隨之而來,他又覺得自己瞎操心,並且感到諷刺和厭惡。

過去的那一團亂麻,真是令人不適。

“那今天就到這裡了。”瑪麗估計了一下時間,站起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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