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 109 章(2 / 2)

不對,還有夏無商。

想到夏公子,荊三麵色總算好了一下,沒有找薑小樓要解釋,而是抬起頭看向天上的銀河。

那是一條真正的銀河,而不是星子彙聚成的河流。

方才,他們就是從這河流的邊緣離開的。

“這是時光的河流。”薑小樓也仰頭望過去道。

虛空之中,有一條時光之河,這是從上古流傳至今的傳說。

但直到離開之後,薑小樓才能確認這一點,不過,她猜想著夏無商一定早就知道了——說不定在剛剛墜入那片空間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

所以,夏無商才會刻意透露了許多關於四方天神的情報,隻為了擾亂薑小樓的心緒,然後讓他自己可以從縫隙裡麵逃脫。

但是,薑小樓也同樣感知到了河流外麵的氣息,並沒有被他給蒙蔽過去,反而利用他拓寬了缺口。

“我們方才在時光長河之中?”荊三不由有些震驚。

“不。”薑小樓道,“真正的時光之河入之即死,困住我們的隻是一個被竊取的複製品罷了。”

若不然,怎麼可能那麼輕易被夏無商所斬。

荊三仰頭看著時光之河,眼中露出了一抹向往之情來。

“進去會死。”薑小樓不得不重複了一遍。

但看荊三的臉上仍然有一些留戀之意,隻不過他也明白輕重,沒有貿然奔向那條長河罷了。

薑小樓沉思片刻後,忽而問道,“你的祖輩,是不是生活在虛空之中?”

荊三神情異樣,最後道,“我也不知道。”

薑小樓就是順口問了一句。

荊三在虛空之中的反應不對,太過雀躍了,而且像是非常熟悉這裡的樣子。

但看他自己也一臉茫然,顯然對此一無所知。

虛空之中會是荊三的老家嗎?

薑小樓覺得自己的猜測並沒有錯。

以荊三的體型,並不像是九州大陸能夠容得下的,哪怕是混沌海,也放不下如今的荊三。

但他又不會無緣無故長得這麼大,一定是有一個寬闊的能夠讓他從容展翅的空間,虛空正好合適。

薑小樓神色頗有一些古怪,荊三一無所知,又茫然地問道,“現在怎麼辦?”

他們現在的落腳點是一塊浮空的陸地,但隻有一小塊,最多隻夠歇腳用。

“找路,”薑小樓淡淡道,“如果找不到,說不定就會老死在虛空裡麵吧。”

荊三抖了一抖。

就是江聞月也流露出了後怕的神色來。

薑小樓在這個時候道,“開個玩笑的。”

“……”

……

荊三展翅,薑小樓站在他的耳朵邊上。

這是迫不得已為之,不然以這條魚之大,薑小樓在魚翅膀尖上說一句話荊三可能要過半個時辰才能聽見,這還能怎麼指路。

江聞月站在她的身邊。

“師姐不問我嗎?”

“問什麼?”薑小樓看她一眼,然後拍了拍江聞月的肩膀。

“無商公子是我父親的客人。”江聞月道,“我隻知道他叫公子,是很重要的人。”

江聞月早就說過她會回到景國,薑小樓也猜到了這件事情一定和國師有關,現在看來正是這樣,隻是不知道江惟和夏無商是什麼關係罷了。

“他很奇怪,他們這些人都很奇怪。”江聞月接著道。

“我曾經懷疑,他們這些人根本就是沒有感情的。”

薑小樓凝視著她,認真地問道,“為什麼?”

江聞月不會無的放矢,既然她這樣懷疑,那就肯定有她的理由在其中。

“一種感覺——我見過很多這樣的人。”江聞月道,“他們不懂愛恨,無商公子雖然對於……他的哥哥格外執著,但那更像是一種執念,而不是恨意。”

薑小樓心中一震。

“你繼續說。”

薑小樓的肯定神色讓江聞月心中也有了底,接著道,“他們欠缺情感,但是一直在模仿著情感——而且還有一些渴望。這是我的感覺,但是我並不能確定。”

“也許是真的。”

薑小樓喃喃道,但是她也不能確定。

她想起了玉英,祈靜,祈夢,還有這個夏無商身上的共同點正是如此,這讓他們顯得和真正的人族格格不入。

這種異樣感覺薑小樓並非沒有察覺,隻是很難概括出來,但是江聞月此言,卻也正切合了她的感覺。

這一點在夏無商身上非常明顯,因為他對於禦靈宗主的執著是顯而易見的,但是在他的身上,執念卻多過恨意。

“他已經不再是人了。”

所以不能再以人的感情來衡量,但儘管如此,薑小樓仍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麼東西沒有想到。

江聞月像是鬆了一口氣,靜靜地坐在薑小樓身邊。

薑小樓問道:“景國如今怎麼樣了?”

“不好。”江聞月坦誠道,“但本來也就沒有好過。”

“你還要回去嗎?”

“當然了,師姐。”江聞月應道。

而後二人即是無言。

薑小樓不再詢問江聞月,江聞月也沒有提及任何關於禦靈宗,關於荊三的事情。

薑小樓的秘密顯然要比她更多,而且薑小樓和夏無商的對話江聞月都要花上一點時間來理解。

但她依然選擇了不問,而是沉默地看著無限虛空之中的精致。

和薑小樓上一次來一樣,並不美,空曠冰冷。

但她現在卻感覺到了一絲溫暖。

……是荊三在發燙。

大魚體溫很低,但鳥的體溫很高,荊三每隔一段時間都要這樣切換一次,薑小樓已經很習慣了,並把荊三掉的毛歸類為虛空垃圾。

也不知道他每次都掉這麼多毛為什麼還沒禿。

“說我壞話就不要在我耳朵邊說了好嗎?”荊三憤憤道。

他現在的耳朵邊少說也有百裡,薑小樓打算裝作自己什麼也沒有聽見的樣子。

然而就在此時,她忽然感覺到了不對勁。

“你怎麼回事?!”

荊三瘋狂地朝著一個方向去了,而且是以一種旋轉螺旋前進的方式,薑小樓的話他根本就聽不見,也聽不進去。

“發什麼瘋呢?”

她皺眉,忽然聞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丹氣……

丹氣?

很熟悉,而且還有一點年代感,薑小樓想著自己要去的方向,心道不會有這麼巧合吧。

而且,都這麼多年過去了,居然還沒有散去嗎?

這不應該啊。

薑小樓翻滾之中想著。

這還是她和苗淼最初幾次改進過的幻靈丹,吃過最多的,應該是當年混沌海之中的那條大魚。

如果真的有逸散,能夠吸引到荊三也是有可能的,但是並不至如此。

隻是能到混沌海,那也不錯。

薑小樓原本的指引是按照自己和天外樓之間的感應在引導著,荊三自己認路,那就罷了。

她從容地扒著大魚,並示意江聞月也這麼跟著一起做。

薑小樓如此淡然,被她感染著,江聞月也非常淡定。

但是她心中卻有了一個小小的疑惑……為什麼薑小樓看起來這麼熟練啊?

她卻不知道荊三總比天外樓這種迷路狂魔要好一點,薑小樓早就習慣了,就算現在再掉進魔域一次,她也能夠帶著江聞月再來一次幽魂宮求生之路。

但是即使是薑小樓,也沒有料到荊三最終的目的地會是這裡。

……

十裡桃林,漫天飛花,在落入桃林之前,荊三龐大的身形驟然縮小,變成了一隻小鳥的樣子,蹭到了桃枝上麵。

看來吸引他的不是丹氣,而是這片活著的神木。

荊三原本也很喜歡在天外樓屋簷上麵待著,看來是一種本能。

可這不是研究他的本能的時候,荊三是直奔目的而來,薑小樓和江聞月差點臉著地,險險落到了桃林之中。

來不及聲討無良坐騎,薑小樓被眼前的一幕吸引了眼球。

桃林之中有五個人,或者說是五個人的虛影。

這裡麵有三個她都認識——但是,怎麼可能是他們?!

薑小樓下意識地想要上前再看一眼,虛影卻在瞬間破滅,而她跌落進入了另外一場夢境之中。

與此同時,江聞月也滿臉愕然,發現自己麵前的情景驟然發生了變化。

桃都本無定性,對於每個人而言,在其中所見都並不相同,而光陰流轉,更是難以捉摸。

……

“雖然但是……”

薑小樓皺起了眉。

“你怎麼也在這裡。”

和她一起陷入夢境的不是離她最近的江聞月,而是荊三。

“啾!”

小鳥跳了跳,開始在她的頭頂趴窩。

“你……算了。”

荊三現在似乎沒有什麼本能意識,薑小樓就忍了,頂著鳥往前走。

這和她上一次所見的天地截然不同。

山巒不複青翠,而是以一片枯黃取代,但是按照此時的天氣,卻並不像是草木枯黃的季節。

很熱。

烈日高照,土地乾涸開裂,沉沉的死氣在大地之上蔓延開來。

究竟發生了什麼?

薑小樓回憶起了一句話。

“北地暴雪,南地大旱……”

上天降災。

她可以確認是這件事情了。

那麼現在是什麼時候,禦靈宗還在嗎?

薑小樓茫然地向前走,經過了數個空空蕩蕩的村落。

村落之中無人,想來或許是去逃難,又或許已經死在異鄉,薑小樓並不看好他們。

降災者當然不會對尋常百姓有任何的憐憫了。

荊三化身的小鳥也安靜了下來,薑小樓接著前行,走了將近半個月的時間之後,終於看到一處有人煙的地方。

薑小樓趕過去,意外發現又是一個熟人。

“王大柱?”

“薑大錘?”

故人相見,欣喜不多,王大柱臉上滿滿都是疲憊。

而環繞在他身邊的人也一個比一個疲勞的樣子,而且眼神麻木而空洞。

薑小樓心頭一顫。

這樣的眼神她見過,那場雪之中,那些人同樣也有這樣的神情。

但不同的是那時候她隻是一個旁觀記憶的人,而現在她卻置身其中。

可是薑小樓也知道,她是沒有任何辦法改變的,因為這本來就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

王大柱請她進入村落之中。

薑小樓發現這個村落完全是由他一個人在支撐著,王大柱每天以法術取水為這些村民所飲用,可是,水並非無源。

這裡很快就沒有任何術法可以提取的水存在了。

“宗門怎麼樣?”薑小樓問道,“我們回宗門……”

去找禦靈宗主,也許……也許會有辦法的。

“我已經離開宗門許多年了。”

王大柱平靜講述著他的故事。

並沒有什麼特彆之處,就像當初他和薑小樓第一次相遇的時候那樣,他成功從禦靈宗出師,做了一個鄉裡有名的修士老爺,會幫村民們澆水喂雞,還能找找跑丟的狗崽。

禦靈宗所學用在這裡綽綽有餘,所以王大柱其實過上了很多年的平靜生活。

直到上天降災,十年大旱,起初他還能保持著鄉裡的農田豐收,再後來,隻能保證村民的口糧,到如今,也隻能支撐著讓村民活下來罷了。

“宗門已經派出了不少弟子出來幫扶尋常人,也有人曾經經過這裡……”

王大柱欲言又止,最終無言。

他也覺得那可能是救星,但是那名弟子和薑小樓所言沒有什麼差彆。

這裡已經沒救了,沒有任何的希望,不如回宗門。

但王大柱也清楚,回宗門之後,像他這樣的弟子其實也沒有任何用處,不如留在鄉裡。

“你回宗門去吧,宗門麵對的形勢比我這裡可更嚴峻。”

薑小樓問道:“那你怎麼辦呢?”

“我不會走的。”王大柱平靜道,“我會留到最後一刻。”

最後一刻,是指他的生命耗儘的時候,正如薑小樓見到的那場雪中的修士一樣。

“大錘。”他長長歎了一口氣,“去吧,你修為比我高,能做的事情遠比我能做的更多。”

“可我卻幫不了你。”

在這個夢境之中,她幫不了任何人。

“這是我的事情。”王大柱道,“他們都還沒有跪,我當然也不能跪了。”

“去吧,宗門需要你。”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ylvia·J·M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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