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第 178 章(1 / 2)

“我也可以站著不動。”

雲清儀當真就站著不動,而後靜靜凝望著她。

“如果這是你的願望。”

所以這才是薑小樓不願意來見他的原因之一。

“來打一場。”

她平靜地邀約道,同時也能夠篤定雲清儀不會拒絕。

但這也並非是他想要的。

可是,他也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一聲劍鳴響起,鈞弦峰的大陣也同時無聲無息地開啟,薑小樓並不在意,然而這一戰也誠然不足為外人所見。

風乍起,卷入滿地的枯葉。

薑小樓握住了大錘。

劍光將她環繞,然而視之不見,觸不可及,就像是清泠的琴音一般。

世人皆知劍尊佩劍為承影,而雲七曾經依附的那一柄劍名曰宵練,是他年少時的佩劍。

劍修倒也沒有什麼從一而終的說法,但是對於大多數劍修而言,擇了一劍就是一生的事情,不過雲清儀並不一樣。

宵練歸於雲七,承影則是劍尊的,而他的劍,其實接觸過的人並不多。

劍道有三境,一曰含光,二曰承影,三曰宵練。

含光,是一把不可見的劍。

薑小樓輕輕閉目。

一瞬間之中鈞弦峰變得很冷,淒切的涼意仿佛也同時裹挾著風雪一般。

而雪即如光。

沒有人知道淩霄峰主其實一直和劍尊保持著在劍道之上的友好關係,儘管在劍宗之中淩霄峰卻很少明顯表現出來傾向於鈞弦峰的態度。

因為劍是劍,人是人。

風雪飄落,同時帶著光影,而雪中有琴音。

在任何劍宗習劍的弟子入門的時候都會被師長教授過一件事情,那就是劍意誠一,光、雪、琴,將這三樣交融到一起未必能有一個正向的結果。

但在雲清儀這裡顯然並非如此。

這道劍意很複雜,但是在每一側之間都維持著絕妙的平衡。

所以也很美。

但薑小樓既無法欣賞這道劍意的美,也不會為此駐足。

大錘平平地擊出,挾著滅神錘意,在半空之中和那不可見的含光交接!

風雪就這樣侵襲。

大錘是非常堅硬的,甚至九州之上都沒有任何可以越過大錘的東西存在。

但有些時候,對戰並不是在比拚靈器的硬度。

含光正麵扛下了這一擊,甚至還有一些餘裕,而那滿攜的錘意卻仿佛沒有任何落點一般。

在下一劍到來之前,薑小樓倒退數步,在空中返身。

這在她早就預料到的結果之中。

因為劍尊很強,雲清儀也很強,他本來就是這個修真界最強大的敵人。

所以在薑小樓初入劍宗的時候,其實她自己也覺得這個目標遠之又遠,而劍尊甚至可以成為她心上的陰影。

但現在這個陰影顯然已經變了一個形態。

如果論起修為,論起底蘊,薑小樓是不可能和雲清儀相比的,他們之間相隔的根本也就是時光。

而要彌補這中間的光陰,卻也同樣很艱難,因為雲清儀本來也就是一個和薑小樓差不多的天才。

他和林靜楚文茵這些人才是真正的一代人。

但是薑小樓既然能夠站到這些人當中,當然就也不會畏懼什麼。

大錘再一次重重擊落,其中依然是薑小樓的錘意。

那本來就是無所畏懼的一錘。

如果有觀戰者,那麼也同樣能夠發現薑小樓仿佛在和空蕩蕩的空氣一戰一樣,因為含光根本就非人世之劍,但是大錘卻從未脫離人間!

以實對虛,分明是對薑小樓非常不利的,薑小樓卻仿佛如並未察覺一般,而錘意愈濃烈之時,竟是要直接緊跟著侵入含光劍的領域!

滅神錘意從來都不是淺淡的,這當中不僅有薑小樓自身的意念作底,不論是夏無道的劍意也好,還是薑小樓習得的刀意也好,本來就隻是為了攻擊而生!

但含光卻依然縹緲難以捉摸。

劍如其人,而含光不含情。

倘若這是一幅畫卷,那麼薑小樓在一側潑墨,然而雲清儀卻從來都隻是留白。

孰輕孰重,卻並不能從這幅畫麵之中看出來。

薑小樓依然閉目。

含光不可見,她也並不需要用雙眼來捕捉什麼。

但大錘卻仿佛也能夠生出一雙眼睛來感知一般,而薑小樓同時也在尋覓著。

以實破虛妄,這樣的傳聞並非沒有,但是非常難,整個修真界之中也沒有幾場這樣的戰鬥傳說流傳出來。

而薑小樓也並不需要學習或是領悟這一點。

她的師父很多,但真正手把手教她的師父卻沒有一個,所以大多數時間之中薑小樓都習慣於在戰鬥之中積累著經驗,同時自行明悟。

她不要以實破虛,而是要以實入虛!

倏忽之間,大錘也仿佛要同時化作一道光影來。

薑小樓的錘法從來都很強悍,而且依仗著大錘之尖利從來不敗,所以也會讓人忽視了她同樣也是意中的強者,在她剛入門的時候,就可以明悟林殊教給她的無名劍意。

而錘意化虛,同樣如是。

大錘直入虛妄之中,含光劍卻仿佛早就等待在那裡一般,二者相接之時,一道不可見的漣漪彌散開來,甚至整個劍宗都仿佛有所覺!

最先察覺到的當然還是劍宗掌門,而掌門歎了一口氣之後,出手為鈞弦峰又加了一層遮掩。

但是他卻不能夠阻攔那些趕來這附近的劍宗峰主們,儘管他們所有人都很有分寸地並不敢橫插進那一場戰鬥之中。

但隻在邊緣也已經足夠了,因為聞道未必要親眼所見。即使隻是彌散開來的漣漪,也能夠讓這些峰主收獲不少。

薑小樓並不知曉,即使知道了也沒有心思去收一些學費什麼的。

那一道漣漪因為她而散開,但是她卻覺得如同在泥沼之中。

處處都是含光劍,而滅神錘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即使雲清儀敵意不深,而且實非奔著薑小樓的性命而來,但在含光的劍影之中,薑小樓卻不得不一退!

退了一步,帶來的後果卻是接連的。

這是在戰鬥之中,雲清儀不會給她任何的喘息時機,含光劍影成霜雪,就要將薑小樓包裹起來。

事實上,薑小樓可以選擇試一試自己的鑄身術水平究竟如何,可否從中脫出。

如果她拚著以傷換傷的想法,那麼要抽身還是很容易的。

但薑小樓不會這麼做,因為從一開始他們也有無言的默契,雲清儀隻用劍意,而薑小樓也隻會用大錘。

所以從這一輪來看,她是已然敗了,沒有任何再度得勝的機會。

但是薑小樓依然未退。

就在含光劍要將她圍住的時候,大錘卻再一次迎上了風雪。

而且不曾停留。

不論這風雪有多大,而霜華隨風,緊緊糾纏不放。

但大錘卻一刻都不曾停留。

就像時光從不回頭一樣。

這一錘不再是那無所畏懼的悍然,而是無比的堅定,讓霜華也無法將它留住。

時光之河的那一分小小的眷顧終於得以體現出來,薑小樓也驟然睜開了眼睛。

雲清儀不避不退。

含光糾纏著,風霜不曾停歇,但在風霜之後,迎向大錘的卻是一陣清淺的風。

薑小樓向前,大錘已經要落到雲清儀身上,然而那一陣風也向著她襲來。

……

“怎麼停了?”

淩霄峰主本還在嘗試著明悟那暗中漣漪之中的劍意,但他還在一心體會著,而且那劍意似有變化,卻忽而消失不見,讓他十分之意猶未儘。

“難道是勝負已分?但這也並不像啊……”

淩霄峰主有些納悶,而且十分之鬱悶。

對於他這樣的劍癡來說,隻是這樣感悟著那一場戰鬥之中逸散的劍意,也足夠令他收獲頗多,非常滿足了。

但是感知到一般就戛然而止,這是怎麼回事?

如果不是他做不到,那麼他現在可能會想揪著雲清儀的衣領要一個解釋。

韶羽峰主道,“這也本不是為了我等才顯露出來的。”

“我知道。”

淩霄峰主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但是也不妨礙他此時無比的鬱悶心情。

掌門看在眼裡,還未出言。

韶羽峰主卻道,“我先回峰去了。”

淩霄峰主問道:“你不再等等?”

“不必。”韶羽峰主道,“尊者既然如此,那就是不願再被我們所知的意思。”

她沒有明著勸淩霄峰主彆等了,但是話中的意思也是如此。

淩霄峰主欲言又止,但還是有一些不甘心的樣子。

掌門卻道,“的確如此。”

韶羽峰主行了一禮,不經意間和劍宗掌門交換了一個眼神。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淩霄峰主不解,然而沒有人為他解釋,而其餘的峰主也紛紛離去,隻有他依然留到了最後。

“掌門……”

劍宗掌門隻當自己沒聽見。

劍宗上下雖然癡迷劍道者不少,但是癡迷到淩霄峰主這個程度的也並不多見。

其餘的峰主至少還會察言觀色,明知道隔絕得如此明顯一看就是劍尊自己的手筆,就很識趣地離開了,也隻有這個愣頭青想不明白。

而韶羽峰主第一個離去,倒也未必是因為這個原因。

韶羽峰對於劍意的敏銳程度是要比劍宗彆的劍峰還要更高的,這本來就是韶羽峰的特性。

所以韶羽峰主應當是察覺到了什麼。

而她察覺到的事情無法言道出來,也不能跟淩霄峰主這種腦子裡除了劍就是水的家夥解釋,所以韶羽峰主才走得最早。

而劍宗掌門也想走,但他不能離去罷了。

淩霄峰主還想糾纏,掌門麵上老神再在,心中卻很是無語。

掌門當然知道淩霄峰主是為了劍意才會糾纏在此,但是,此劍意鈞弦峰雖不願為人所見,可也未必是藏著掖著不想讓人學到——人家二人之間藏情傳意,難道還要讓你知道不成?

……

大錘停住了,那一陣風也輕輕停頓。

前者是薑小樓及時收手,後者卻並非如此,而是一直都很溫柔。

那陣風和霜雪完全不一樣,即使是雪落入其中也要化作一絲雨滴。

沾衣欲濕杏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