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舉子絕對要施以懲戒,否則難以平天下舉子之不忿,難以消世間父母之苦楚。”
殿中,眾臣慷慨激昂,其中數禮部四品侍郎王大人最為激憤,若是連益有幸站在這太宸殿中,定會認出這位王大人是嫡母的娘家堂兄。
其實按照官職品階,他是沒有資格進入太宸殿議事的,奈何秋闈剛過,事務繁多,他這個禮部的侍郎才有機會參加議事會。
一名小小的舉子按說以司馬戈平時的性子,懶散地抬抬手也就應下了。可偏偏這些人口口聲聲不敬嫡母,不守倫理綱常,司馬戈麵無表情地看著底下這些人,眼底隱有血腥閃現,他們是在說這名舉子還是在暗指他這個皇帝不敬太後呢?
“父母之苦楚?”驟然,他眼神變得淩厲,大笑出聲,“諸卿倒是和朕說說這個舉子他父母和你們是什麼關係?蘇州千裡之遙,諸位都像是對他人府中的情形了若指掌。”
“一個一個地說,說不出來的都殺了。”司馬戈漫不經心地開口吩咐,底下眾人聞之皆臉色突變。
“此事有同鄉舉子為證,臣等與江南東道的連家並無關聯。”
“請陛下恕罪,臣等與其並無關係。”
眾人聞言紛紛撇清關係,就連王大人都大言不慚地表示自己隻是看不慣這等舉子行事失禮。
站在前列的臨王世子默然不語,太傅等幾大重臣也沒有開口,
“所以,諸卿,是要憑著一名舉子的話毀了另一名舉子,真是朕的好臣子。”司馬戈慢悠悠地出言譏諷,話中的意思如同一道利刃直直劃開這些人的假麵,說來說去,想要影射的人還是他司馬戈。
想到這裡,他心中生了幾分不耐,前幾日看在太傅的麵子上,他退了一步推遲了太後去守皇陵的時間。
這些人卻得寸進尺,恬不知恥地借一名舉子諷刺自己,司馬戈的耐心告罄了,冰冷刺骨的眼神中有了殺意。許是太多日子沒見血,這些虛偽的臣子開始抖起來了。
頂上帝王的目光越來越狠戾,嗅覺敏銳的臣子立刻垂頭閉口不言,不至於為了一名舉子和陛下作對。
但王侍郎顯然是受了蘇州那邊的托付,打定主意要讓庶子連益永遠翻不了身,再加上平日裡他參加議事的機會十分稀少,這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到陛下,狠狠心咬咬牙,“陛下,有同鄉數位舉子為證,如何再會有假,還望陛下明鑒。且那舉子經過了文仙樓一事,由皇後娘娘親自放出來,如何再敢作假?”
嗬,居然敢重提文仙樓一事,一些人看著這不知死活的禮部侍郎倒吸了一口冷氣。
司馬戈微闔了眼睛,緩緩地笑了,笑聲輕淺,底下的人後背一涼,心裡打起了鼓。
然而就在這時,內監進來稟報,“陛下,皇後娘娘來了。”
殿中有一瞬的安靜,司馬戈冷眼掃了一遍殿下,開口,“讓皇後進來。”
陛下讓她進去,蕭瑜來了這議事殿很多次了,也不扭捏,慢吞吞地提著裙擺就走進來了。
她目的明確地走到陛下身邊,蹭著陛下坐下來,眨著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底下的臣子,他們在說何事?好像氣氛有些怪異。
禮部侍郎微微抬頭看到坐在禦座上的皇後,眼睛驟然放大,這區區一女子怎麼能夠與帝王同坐,簡直是荒謬、簡直是牝雞司晨!
不過,他轉過頭又一想,是皇後提議放了那些舉子,如今說不定還會為那些人說話,於是再次開口,“陛下,文仙樓一事由娘娘開口親自了結,但那舉子連益不依不饒,借此咒罵嘲諷友人,足見此人品性。再者,不敬嫡母一事蘇州人儘皆知,這樣一個不孝不悌的舉子,合該逐出京城,永生不得參與科舉!”
連益!逐出京城,不能參與科舉!蕭瑜騰地一下站起來,看著那個麵容肥厚的官員,突然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麵,她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大聲吼叫,“你是王家人,你是連益嫡母的兄長,你血口噴人!”
她如今可是皇後娘娘了,她絕對不會讓這些壞人得逞,毀了連益的未來。
皇後怒斥臣子,滿朝嘩然,這連益莫非和皇後相識,對了皇後雖是靖國公府出身但實際生於長於蘇州,那名舉子可不就是蘇州人。
王侍郎臉色極為難看,他記起來了,這是蘇州刺史蕭家的女兒,曾去過連府。說不定,自己到連家那幾次被她撞見了。
“皇後,你知曉內情?”司馬戈麵無表情地將人拉回來坐下,一字一句地詢問她。看到她氣憤得幾欲咬牙,黑眸暗了暗。
“陛下,本宮……臣妾去過連家,見過這個大人。他居心叵測,不分黑白,他還說過一句天高皇帝遠,羨慕連益父親比京官自在,他還罵連益是賤-子,明明是他的兒子欺負人,卻怪到連益頭上。對了,陛下!他兒子欺負的人就是阿瑜……臣妾,他們罵臣妾,搶臣妾的首飾,還用石頭砸臣妾。”蕭瑜昂著頭,小嘴叭叭叭不停,一件一件地將這些人做過的事情說清楚。
司馬戈靜靜地看著她,蕭瑜一下子就委屈地不行,癟著嘴,使勁扒拉自己的額頭給陛下看,又將陛下的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陛下,您看這個小坑坑,就是臣妾被欺負的時候留下的,這可是鐵證如山!”
果然,光潔白皙的額頭那裡有一個極不顯眼的小米粒大小的坑,平日裡就用碎發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