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道賢近日是春風得意, 雖然他秋闈自知失利,但是靠著在舉子之中賣慘哭訴,踩著連益的名聲他可是得了不少人的同情。
眾人紛紛安慰他, 秋闈失利不是他一個人的原因, 同時痛罵連益不仁不義,縱使中了舉憑他低劣的品行也難以為官。
不得不說, 齊道賢動心思了,同是從蘇州前來,他齊道賢不能考中,連益也休想衣錦還鄉。於是, 他半真半假地又散布了連益許多不孝不悌的事情,直將他踩進了泥裡。
隨著流言愈傳愈廣, 他原本有些驚慌後麵事情鬨大會波及到自己的身上,然而當禮部王侍郎找上門一口一個賢侄喚他的時候,齊道賢的心臟開始瘋狂跳動起來。
他知道連家的主母極為厭憎連益這個庶子, 也知道自己的機會找上門了, 王家定會在連益的身上做文章攪合了他的出仕之路。
果然進了禮部侍郎的府邸, 不僅王侍郎對自己青眼有加,就連王家的姑娘看了自己一眼也羞怯地跑開。他的心頓時活絡起來了, 甚至已經在幻想王侍郎會把女兒嫁給他。當然如果王家貴女肯嫁,他也定會投桃報李,將家中的妻室先貶為妾。
舉子之間多舉辦宴華,為了拉攏關係也是為了炫耀文采, 齊道賢常被邀請。
這日中午他得了名帖穿戴整齊後就去赴宴,身邊甚至奢侈地跟著一個王侍郎府的小廝充足書童, 派頭很足。
他進了園子的時候誌得意滿, 想著如何再渲染一番連益的不孝子形象, 卻未想到往日搶著與他攀談的舉子們看他的眼神都極為古怪,再往內走一步,他的臉色唰的一下沉了下來。
那個與眾人之間從容交談的藍袍男子居然是被連番辱罵的連益!這簡直是荒謬,難道設宴的舉子不知道自己同連益有仇怨?連益的名聲已經壞了?而且據王侍郎透漏,今日他會在小朝會上上疏剝奪連益秋試的一切名次,從此以後連益將萬劫不複。
他們如何敢?氣憤不已的齊道賢撥開人群直直往溫潤談笑的男子走去,厲聲大喝,“連益無恥小人,不孝不悌,諸位仁兄都在,豈容你這小人汙了宴會之地!”
說著他拱手朝不遠處一名麵容方正嚴肅的高大男子示意,再次對著連益,冷笑不止,“這是朝中嚴禦史之子,最是看不慣爾等不孝不仁之人,你說你使了什麼坑蒙拐騙的手段才進到這場宴會中來?”
在場的舉子中嚴禦史之子的身份最高,齊道賢想都不想就拿著他來壓連益,期待地看著連益被眾人討伐落荒而逃。
然而,嚴禦史之子卻轉頭厭惡地看了他一眼,拂了袖子冷聲道,“汝可讀了《為母傳》?”
齊道賢一臉迷茫,什麼《為母傳》?他這才覺得有些不對,立刻去看四周的這些舉子,他們都未露出不解的神情,顯然是知曉這《為母傳》的存在。
最後還是一名與他走的近的舉子從袖中掏出一個小冊子給他,語焉不詳,“齊兄,你還是先看看這個吧。”
齊道賢急忙打開,八個大字映入眼簾“母要子死,子焉如何?”,他眉頭一皺,內心有一股不好的預感,一目十行地看下去,看到名叫仙娘的妾室,姓王的惡毒主母還有主人公的蒼涼控訴,心直直地往下沉。
連益居然將他的經曆寫成了話本子!是的,齊道賢絲毫不懷疑這裡麵內容的真實性,因為據他母親話中閒談,連夫人絕對能做的出來話本子中的事情。
不過,那又如何呢?誰讓連益命不好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庶子呢?王侍郎已經上疏,過了今日就算這《為母傳》傳遍大江南北也是徒勞無功。
他故作不解地感慨了一句,“這仙娘也著實可憐,但這和連益不孝不仁又有何關係?諸位可不要被他的胡編亂造給蒙蔽了呀!他最會蠱惑人心,如今還學會抹黑自己的嫡母了。”
場麵一時安靜下來,連益慢慢垂下眼皮,一字一句地道,“齊兄,無人告知,你是如何得知這是我所著的話本子,裡麵寫的是我和嫡母的故事?”
話音剛落,齊道賢就暗道了一句不好,果然四周響起了似有若無的嗤笑聲。
以前這笑聲是朝著連益,而今卻是朝著他而來,他咬咬牙索性撕破了臉皮,“連益,我奉勸你勿要再做掙紮,你不孝嫡母一事已經被王侍郎上達天聽,寫這話本子一點用處都沒用。”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紛紛看向麵容平靜清雋的男子,齊道賢就住在禮部侍郎的府上,他的話此時可信。
若是陛下和朝臣聽信了禮部侍郎的話,連益這輩子將無緣仕途了。
“不愧是一個好舅父,可惜他的好不是對著連某。”出乎意料地,連益並未表現出激動憤懣的神色,隻是淡淡譏諷了一句。
好舅父?眾人念叨著這幾個字,突然記起話本子裡麵的惡毒嫡母就是姓王,難道王侍郎和連兄的嫡母有關係?
是了,定是如此,否則兩名小小的舉子何以能勞動得了禮部侍郎出麵。
“原來如此,連兄莫過擔憂,這事我定說與父親聽,王侍郎公報私仇,明日就要在金鑾殿上彈劾他!”嚴禦史之子為人端正,最厭惡這種陰毒小人,徑直開口。
然而,即便有此番話,眾人也在心裡為連益惋惜,因為現在終究是來不及了。當然也有如齊道賢等品行的人幸災樂禍,畢竟連益是江南東道的頭名,少了他競爭,他們也就多了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