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未央宮的燈光早早地便熄了,內殿的女子也在自己身上塗抹上了味道清淡的香露,睡在舒適寬大的床榻上,想到後日的重陽節,她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隻要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死了,她就可以從一個一無所有的賤奴一躍成為出身靖國公府的貴女,就可以報了他們林家一百二十三口的仇。
這上天何其不公!隻因為她的叔叔是那個賤女人的未婚夫,他們林家九族被莫須有的罪名投入大牢,死的死,病的病,最後竟然隻剩下了她一個幼女,淪落到風塵之地,被踐踏成泥。
好在這世間的安排總是奇妙的,她的曾祖母蕭氏是當今靖國公的親姑母,而她居然也與靖國公的孫女當今的皇後娘娘生的有五分像。
從臨王的人找上自己,拿出那副畫像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報仇的機會來了。每日對著那畫像裝扮臨摹,慢慢地,五分的像便成了八分,今日更是取代了畫像上的人。哪怕後日她會死,林婉芷的心裡也是感激的,痛快的。因為她從一團泥巴變成了枝頭上人人嗬護的花朵,哪怕隻有那麼幾日。
至於真正的花朵是不是被人踩在了腳下變成一團泥巴,她是渾不在意甚至有些期待的,原本她也是一隻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呀。
未央宮外,一道頎長的身份毫不意外地出現在了禁軍統領的麵前,玄衣金冠,玉帶加身。
他恭敬地對著麵色冷鬱的陛下拱手道,敏銳地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心中一凜,“望陛下恕罪,您不能進去。”
司馬戈一張臉冷冰冰的,眼尾泛紅,他定定地站了一會兒,轉身離開,走了兩步突然開口,“明日,未央宮外的禁軍全部撤掉。”
禁軍首領聞言,胸中吐了口濁氣,陛下總算是不再關著皇後娘娘了。
……
“裡麵這人是誰?”小小的角門,雖不比其他宏偉的宮門,但也有人把守著。
此時,看到一輛破舊的馬車駛出來便攔了下來慣例盤問,兩名內監都曾見過,年長的那個還是上寧宮的,裡麵那名看不清臉的宮女卻不知是誰。
“回大人,這是宮裡的罪奴,打碎了太後娘娘的玉如意,受了責罰被趕出了宮中。這不,人受了廷杖如今還昏著,怕是活不成了,正準備送她出宮呢。”年長的內監含笑回答,語氣有些古怪。
“哦?上寧宮中的,快些出去吧,馬上就要關門了,勿在此停留。”要死的人啊,真是晦氣!
夜裡宮門關閉的前一刻,馬車軲轆軲轆地駛了出去,載著昏睡不醒的小姑娘漸漸地遠離了皇城,馬車邊上一名身形單薄的小內監低聲開口,“她會被送到哪裡?”
另外一人聞言嗤笑了一聲,斜睨了他一眼,“當然是……黃泉路上奈何橋邊了。”
不過一瞬,名叫小久的內監臉色驟然變得蒼白,慢慢抬起了頭,“乾爹,你不是說王爺會把她帶回封地去並不會傷害她的性命嗎?”
那名身形略有些發福的內監聞言笑出了聲,略顯尖利的聲音在夜裡顯得尤為可怖,“咱家的好兒子,你不要犯傻了,這種要了命的人豈能容她活著。若不是王爺的一舉一動都有陛下看著,未央宮又被禁軍保護的那般嚴實,你以為這等重要的任務會交到你我的手上。”
“隻要處置了她,你乾爹我就能成為上寧宮的大總管,未來……司禮監的大監。你自然也是跟著乾爹吃香喝辣,步步高升了!”
“快些,再往前麵徹底離了皇城就有王爺的人接應,我們待上一夜就可以離開了。若不是你在未央宮中,王爺的計策也不會進行的這樣順利。你放心,過了今日,王爺定會重重地賞你。”老內監語氣中帶著得意,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來在對他招手。
這夜,天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路麵很暗,人的臉也很暗,什麼都瞧不清看不明白。
眼珠子黑黝黝的小內監抿緊了唇,想起了笑意盈盈的小姑娘神神秘秘地將一袋金子塞給自己,而後她開心地眼睛都是亮的。
“有了金子,你就可以吃飽飯了。這是本宮給你的賞賜呀!”
他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變得無比的堅定。
“噗通!”
深夜裡,一道臃腫的身影倒在了馬車上,馬車停了下來,身形單薄的小內監背著昏睡不醒的小姑娘焦急地沒入了黑暗中。
那小姑娘身上穿著灰撲撲的粗糙衣裙,烏黑的頭發被弄的亂糟糟的,眼睛緊閉著,瑩白的臉蛋上被抹了一層黑乎乎的汙漬,看上去可憐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