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當第一束陽光射在望京的街道上,一處不起眼的小巷子裡麵,香料鋪子的小夥計和往常一般打開了角門。
緊接著便是一聲急促的倒吸冷氣聲,小夥計嚇得直蹦了一腳, 急衝衝地就要跑往屋裡去喚人。門口, 角門口, 有兩個昏過去的人!也許他們已經死了!
“我……我前幾天來這裡賣過香露。”被他的動靜弄醒的少年嘴唇凍得烏青, 發出了低啞的聲音。原來是活人,小夥計的一顆心臟又回到了原處, 沒好氣地說道,“這還剛到辰時, 客人,你坐在角門這裡也太失禮了。”
而且,小夥計慢慢走過去, 見他隻穿了一件單薄的中衣, 不由得自己也打了個哆嗦, 這已經是深秋了,清晨路邊的野草都要結霜了。這麼冷的天, 居然隻穿了一件中衣!
然而,他再定眼看過去發現了端倪,這人不是沒有穿外衣, 而是外衣披在了他懷中那人的身上。那人蜷著身體一動不動,看她那烏黑的頭發像是一名女子。
小夥計迷惑了, 難道他們在這裡待了一整個夜晚嗎?但心中也生了憐憫, 連忙開口, “客人, 你……你們要進去嗎?”
阿久充滿感激地點了點頭, 冰冷的手指頭使勁將昏迷不醒的女子背到自己身上,在小夥計的幫助下進了小角門。他前兩日到這裡賣過香露,這裡的掌櫃和夥計為人和善,夜裡循著記憶就躲在了香料鋪子的後門。
乾爹和他說隻要出了皇城就有臨王府的人接應,是以小內監阿久根本不敢冒險露麵,而且皇後娘娘還未醒過來。他給皇後娘娘用了臨王給他的迷香,但娘娘這麼久沒醒,他擔心這迷香 會對娘娘的身體有害,打算請香料鋪子的夥計給娘娘找一個大夫。
香料鋪子的掌櫃見夥計領了兩個人進來,一人竟還昏迷不醒 ,他嚇了一大跳,發白的胡須抖了幾下。再一看這人還是個年紀尚小的姑娘,著急忙慌地去喚了自己的夫人。
掌櫃夫人的年紀也不小了,她眼厲還記得前幾日過來這個賣香露的少年,那香露調的是真好,香氣雖清淡但氣味綿長,隻是他那日穿的是……宮中的內監衣服。
昏睡的姑娘已經被安置在床榻上,掌櫃夫人隻看了一眼心就砰砰砰地跳起來,她是開香料鋪子的,平日裡見過太多的女客了。
雖然這人臉上有汙漬,穿著也十分平凡,但她能看出小姑娘露出的那一點點肌膚瑩白細膩,比那上好的羊脂玉也不差什麼。
這兩人,來自宮裡,她的小小香料鋪子如何能留的?怕是會有禍端。
想著,她的麵上也流露出了一絲意思來,喝了一杯熱茶剛緩過來的阿久瞧見了心中也明白了,隻說床榻上躺著的姑娘是宮裡的罪奴,已經被逐出了宮,是自己看她尚還有生息想要救上一救,人隻待上半日看了大夫便走。
掌櫃夫人依舊遲疑,恰巧這時鄉下的族人過來給香料鋪子送來了花瓣,內監阿久頓了頓便道,“夫人,隻敢求一兩日安頓的地方,找來大夫給她看看,不知我們二人跟著這運了花瓣的驢車回去如何?我願將前日香露的製作方法教給你們。”
人放在驢車上回鄉下去?掌櫃夫人的心思動了,香露方子倒是其次,隻這望京城是天子腳下,收留宮裡的罪奴總是有些忌諱的,鄉下地方,少有貴人踏足,倒是可以。
於是,眼睛緊閉的小姑娘又被放到了驢車上,她身形嬌小玲瓏,體重也輕,放在車上蓋上些花瓣竟然看不出還有一人在。
就這樣,跟著運輸花瓣的驢車,二人居然順利地出了城門,往無人注意的鄉下而去。
約莫兩個時辰之後,驢車就停在了一戶簡陋的農家,那家人得知這二人是來教他們製作香露的,十分重視,將他們安置在了一間廂房,然後又趕緊去請了鄉裡的大夫過來。
經過數個時辰的擔驚受怕和奔波,內監阿久終於鬆了一口氣,鄉裡的百姓多淳樸好客,他隻說府中出了變故,自己和小姐又遭受了匪人,這些人便長籲短歎同情他們的遭遇了。
阿久是個細心的人,趁著大夫還未到,他打了熱水給昏睡的娘娘擦了擦臉上的汙漬。慢慢地,絕色的容顏就露了出來,他手上一頓,又停下了擦拭的動作。
如今,宮中還有個“皇後娘娘”,昨夜自己背著娘娘私自逃開,又迷暈了乾爹,臨王爺和太後那裡一定發現了。這張臉不能被彆人看到,否則……
“大夫來了,快給這位姑娘看一看。”簡陋的門板外麵傳來了聲音,阿久立刻打開了門,床榻上的小姑娘臉上的汙漬依舊讓人看不清她的臉。
昏暗的小土屋,裡麵的光線隻有那麼一點點,然而當女子的皓腕露出來的時候,那家人覺得自己家的屋子都亮堂了幾分。
李氏羨慕地看那瑩白的肌膚,又看了一眼自家女兒黑乎乎的猴子模樣,心想大家族養出的姑娘就是和他們鄉下這裡的姑娘不一樣,隻可惜遭了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