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這一路上他也看出了小內監阿久的忐忑不安,他雖救了阿瑜是大功一件,但同樣若不是他將阿瑜騙出未央宮,也不會發生這一係列的事情。
阿瑜若回宮中,小內監必死無疑。
是以,這處宅子以內監的名義買下,有朝一日阿瑜回宮,這處留給內監阿久便是他安身立命的地方,做個小買賣收養個孩童,日後也能過得不錯。
不得不說,連益的骨子裡的確是一個考慮周全又極為穩妥的人,方方麵麵他都想到了。
買下了宅子,當夜他們四人就住了進去,蕭瑜痛痛快快地洗漱了一番,又十分乖巧地讓蘇州的老大夫給她診脈。喝完了苦苦的湯藥,小內監睡在她的外間榻上守著,她躺在內間柔軟的床榻上,睡的呼呼的,鼻尖還冒起了兩個小泡泡。
不遠處的馬廄中,小毛驢也累壞了,歪在厚厚的乾草上,閉著眼睛咀嚼了一把麥子也睡的很好。柔和的月光灑在它的脖頸那裡,嗬,還掛著紫色的花環呢。
這一夜,外麵一進的正房中,連益卻是沒有入眠,他拿出小刻刀就著不甚明亮的燭光雕刻起了小小的木馬。阿瑜和他說木馬不見了,他一直記在心中,此刻安穩下來了,就要為阿瑜再刻一隻木馬。
畢竟,以後興許他再也沒有機會了,從那封密信遞出去的那刻,他和阿瑜便永永遠遠地也隻能是朋友了。
次日蕭瑜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天光大亮,她慢慢吞吞地自己穿了衣服,摸了摸平坦的肚子翹了翹嘴角。小公主,這是娘親長大的地方呀,你一定會喜歡的,娘親可喜歡這裡的蟹粉包了!
“連益,阿久,要吃蟹粉包!”她興衝衝地跑出內間,卻隻看了阿久一個人。
“夫人,狀元郎他回連府去了,他讓阿久和您說蟹粉是寒性的食物,您懷了身孕不能入口的。”阿久端出一盆熱水讓她洗漱,而後又擺上了熱騰騰的粥點,隻是其中沒有蟹粉包。
蕭瑜失望地呀了一聲,原來懷孕是不可以吃蟹粉包的呀。
“啊呀,連益應該和本宮一起回去的,連夫人那麼壞隻有有權力的人才能讓她害怕。不知道連益的姨娘病好了沒有,連益一定是著急壞了。”她說著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若不是因為她耽擱時間,連益應該早早就到蘇州城了。
阿久笑笑不說話,狀元郎的小毛驢還在那裡趴著曬太陽呢,他定是還會回來的。
吃完了點心,蕭瑜打了一個飽嗝,讓阿久拿出荷包來數了數剩下的金子,一個,兩個,三個……還剩個九個了。
她從中拿出一個來,大眼睛看著阿久道,“連益的姨娘病了要補身體的,阿久,你去買……買參須給他吧,會有用的。”
阿久點點頭,準備狀元郎過來的時候買給他,他不敢讓娘娘單獨一人留在小院子裡麵。
然而,直到了天色很晚的時候,阿久才看到了狀元郎的身影,不,除了阿青還有一人。
“去關緊房門。”連益一張臉蒼白陰沉,匆匆抱著瘦成一把骨頭的女子進到正房之中,一雙眼睛黑沉的嚇人。
蕭瑜睡的很早,但若是她醒著也要好久才能辨認出這名奄奄一息的女子正是連益的親生母親楊姨娘。
蕭瑜醒來才從阿青口中知道,原來楊姨娘被連夫人那個壞女人關在了柴房,隻打算連益一回京就要了她的命。這樣,連益中了狀元又如何?還不是一官半職都沒有撈著要為他的生母守孝三年。
不過好在連益是悄悄回到了蘇州城,沒有驚動任何人,他找了受過自己恩惠的小廝這才知道了連夫人的打算,籌謀了一番偷偷將人從柴房運了出來。
“……太壞了!這個壞女人,總有一日我要狠狠地懲罰她,將她也關進柴房!”蕭瑜氣的不行,看到昏迷不醒的枯瘦女子,小臉苦巴巴地皺成了一團。
這一日連益沒有出門,他們一同守著楊姨娘,給她喂藥給她擦身,一日後楊姨娘醒轉過來的時候,蕭瑜悄悄看見連益的眼睛濕濕的。
唉,她歎了一口氣,她想念陛下了,如果沒有陛下,阿瑜可能也會和楊姨娘一樣的。
“咚咚咚。”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四人目光俱是一凜,內監阿久因為不是熟臉,謹慎地拉開了一條門縫,而後臉色大變,跪在了底上。
“奴才……奴才拜見陛下!”
臉色蒼白陰鬱的男子走的飛快,一眼都沒有看他,看到呆呆愣愣的小姑娘就那樣俏生生地站在院子裡,臉上鍍上了一層金黃色的光澤。
他慢慢彎起了唇,像是在沙漠中枯走了數日的旅人終於見到了乾淨的水源,一把抓住捧住。
“抓到你了,朕的小傻子。”司馬戈雙目赤紅,彎著乾裂的薄唇,牢牢地,死死地,將傻掉的小皇後扣入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