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還是不跪?
或者死還是不死?
和安長公主鳳如怡麵臨著從出生以來, 從未有過的驚恐。哪怕是十年前, 她在安康王府中聽得那樁秘辛,
也比不得今日的情形讓她懼怕。
至少安康王不會殺她,更是舍不得殺她。
但是此刻掐著她衣襟的鳳灼華呢!
和安心頭打了個寒顫!她被鳳灼華揪著衣襟動彈不得分毫, 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半個身子幾乎探出假山外頭,而隻要那抓著她衣襟上, 看似纖細柔弱的手稍微一鬆, 她定是會掉下去的。
幾丈許的高度, 和安心知她可沒有鳳灼華那般的好的運氣,這樣的高度摔下去也隻是微微磕傷腦袋上一層油皮, 得了個偏頭痛的毛病。對於她而言說不準這一摔, 便能要了她半條命去。
但是要讓鳳灼華鬆手,卻隻能卑微向她下跪求饒。
這不是要活生生的踐踏她最為看重的顏麵!
和安抬眼望去,這攬月殿的大部分丫鬟婆子, 前頭因著她要濫用私刑於是都被她找了借口遣了出去, 隻留下了一些極為貼心的心腹。
但是哪怕是平日裡極為信任的心腹, 和安也見不得扯了那遮羞布, 讓那些個伺候的宮婢瞧著她被鳳灼華屈辱得顏麵無恥。
藏在袖中的手握得死緊,她不甘,更怨恨,若是沒有平陽, 這宮中她本該才是千嬌萬寵最為尊貴的公主。
……
假山上頭, 鳳灼華瞧著和安那不甘又羞憤的神情, 她揪著和安衣襟的手往那假山外頭推了推, 和安當場尖叫:“平陽,我可是太後娘娘最為寵愛的女兒,你敢!”
怎麼不敢!
鳳灼華眼底一冷,盯著和安譏諷道:“本宮有何不敢!你若是做不了決定,本宮不妨幫你做便是,和安你最好莫要耽誤了本宮用晚膳的時辰。”
用晚膳的時辰?
和安驚恐之下,根本就不能理解鳳灼華口中這句‘用晚膳的時辰’究竟是個什麼鬼。
她隻覺得身子被人扯著向外頭推了出去。
這一瞬間,和安驚恐尖叫,當場!她便不自覺膝下一軟,直直的朝著鳳灼華的方向跪了下去。
這一刻,四周皆是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在這大晉皇宮裡頭,畢竟背地裡人人都說平陽公主殿下嬌蠻放縱肆意妄為不得太後寵愛,和安長公主端莊有禮進退有度,若不是出身不好,她本該是這公主最為尊貴的公主殿下。
偏偏那平陽公主雖不得太後寵愛,但是卻是帝王眼中的福星,隻是帝王寵愛又如何,不過是因著她未出生時就好命得了個稱號,帝王的寵愛難道能越過宮中太後的寵愛去,畢竟帝王也是要看著太後娘家趙家人麵色行事的。
所以啊在絕大多數宮人看來,那看似肆意妄為嬌蠻任性的平陽公主殿下不過是個紙老虎罷了。
畢竟平陽公主比起從小被太後養在身前的和安長公主,這宮中誰最得寵,誰後台最硬一目了然。
然而誰也想不到。
今日嬌蠻任性的平陽依舊是那個依舊是那個嬌蠻任性肆意妄為的平陽公主,而往日裡被吹上天,端莊有禮後台強硬的和安公主,此時卻是如喪家之犬氣度全無。
鳳灼華看著跪在她身前的和安,她眼中快意一閃而過,藏於袖中的手卻是死死的握著一把鋒利小巧的匕首。
她幾度想要抬手抽出袖中匕首,刺向和安,卻又次次以極大的耐力忍了下來。
鳳灼華不斷的在心中告訴自己要冷靜,因為和安現在作為一枚輕易動不得的棋子,她現在還不能死,若是和安死了,她不能保證隱匿在暗處的那人還會使出什麼手段。
至於那人。
太後信他,她父皇信他,大晉的大臣信他,就連她自家阿弟都是那般崇拜他,和安是棋子,也是撕下那人偽善麵皮的契機。
所以和安是不得不留。
鳳灼華深吸口氣,她抬手後掐住和安那白嫩細膩的下巴,當場逼迫與她對視。
四目相對。
和安此時雙目通紅,眼中是怎麼也掩飾不了的惡毒與羞憤,而鳳灼華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快意與譏諷。
鳳灼華稍稍彎腰,突然的她對著和安輕聲一笑,那笑聲中卻是帶著令和安毛骨悚然的膽寒。
下一刻。
便和安驚恐的眼神中,一把鋒利的匕首被鳳灼華從袖中抽了出來,鋒利的匕尖直直對上和安的眼睛,這一刻,隻要鳳灼華手中一個不穩,再稍稍前進毫厘,便能直接戳瞎和安的雙目。
這一刻,鳳灼華的聲音仿如煉獄中來:“和安,你若再用這般惡毒的眼神瞧著本宮,本宮不介意當場便挖了它!你可信!”
信!怎麼能不信,在和安看來,鳳灼華這個惡毒的女人是什麼都做得出來。
和安死死的咬牙,深深閉眼不敢與鳳灼華對視,更怕那鋒利的匕尖下一刻便刺瞎她的雙眸。
終於。
鳳灼華冷笑一聲鬆了手,她轉身往假山下頭走去。
隨著鳳灼華的離開,和安這一刻仿若是全身被人抽了力氣,接著一股腥臭的尿味兒在她的下半身彌漫出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等和安回過神時,鳳灼華已經帶著昏迷不醒的青山與那太監福子的屍身,還有大批的宮人離去。
宮人離去,外頭被鳳灼華帶來的侍衛自然也聽命離去。
這一刻,前頭被和安支出去守在外頭的宮人也急急的衝了進來。
首當其中走在最前頭的,是一位圓臉憨厚看著有些年紀的宮婢,那宮婢也不知從哪處找來了極為厚實的毯子,第一時間便把和安從頭到腳都給裹了個緊實,掩了和安的渾身狼狽。
劉嬤嬤年紀大,腿腳哪裡跑得過年輕人,這邀功的事兒自然被那圓臉宮婢給搶了先。
然而下一秒。
和安裹緊身上的毯子後,她卻是眉目陰狠冷厲,抬手便不管不顧一個耳光便朝著身前那圓臉宮婢扇了過去。那圓臉宮婢被和安一巴掌扇得腦袋一偏,下一秒她卻也隻是動作稍稍一頓,如便毫無感覺般,趕緊扶著和安站了起來。
走在後頭的劉嬤嬤看得眼前這一幕,她當下眼中閃過一抹幸災樂禍,於是便悄然慢了腳下的步伐。
畢竟以她對和安長公主的了解,這時候她人正在氣頭上,若是沒有一個人讓她給出氣舒心了,恐怕這挨耳光的事兒,今日便是要她來受的。
隻是那前頭先行一步的圓臉宮婢此時也不知與和安說了什麼,漸漸的和安本就是冷厲的眉目,瞬間染上一層殺意,那層殺意又逐漸被後頭的無情冷漠所掩藏。
這時候和安抬眼麵無表情的看著劉嬤嬤一眼,隻是這一眼,劉嬤嬤覺得自己渾身墜入冰窟,因著懼怕的本能,她想也未想便朝著和安跪了下去:“殿下,老奴該死,老奴來晚了……”
可止是來晚嗎?那圓臉宮婢眼中閃過快意,她攙扶著和安往假山下頭走去,在經過劉嬤嬤身旁時她眼神淡淡掃過,那神情卻是如看死人般。
頃刻間,劉嬤嬤隻覺得背脊發寒,順著這春夜裡變得格外陰冷的風,她隱隱約約聽得幾句對話,那話卻是當場讓她屏了呼吸,目光簡直是不敢相信的驚恐瞪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