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王鳳安帶著禁衛軍從寧國公府離去……
黑夜彌漫, 浩浩蕩蕩幾百禁衛軍哪怕是走得老遠,依然能清晰見得他們手裡頭握著黑夜裡燃起的火把影影綽綽的火光。
寧國公府門前, 正門大開, 四周小廝仆婦皆是戰戰兢兢跪了一地都是, 哪怕鳳安的轎攆此時已行得老遠。
寧國公晏瑟依舊這般站在正門處的陰影裡頭, 他眯著眼極力往遠處看去, 也不知能看清些什麼, 直到許久之後, 他被這夜裡頭微熱的穿堂風一掠而過, 才驚了一般回過神來, 不知不覺間,背上竟然發了一層冰冷黏膩的汗水。
晏瑟瞧著那幾乎已經見不清楚的火光,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譏諷一勾極為小聲的呢喃自語。
那聲音被夜裡的熱風,悄悄一吹便散在四處:“晏昭廷他哪怕就是一匹野狼, 那也是本國公的兒子, 是寧國公府未來的希望, 至於我府上那新娶的媳婦,不過是個女人罷了,幾分手段而已, 隻要那孩子喜歡。至於當年王爺求我中立, 便是知曉哪怕帝王薨天也得不了那位置, 如今卻又是何苦?”
這話, 寧國公晏瑟自然是說給鳳安聽的, 但是為何卻偏偏等那安王走後再說呢,恐怕這其中也隻有這位極不常出現的寧國公晏瑟自己心裡頭才清楚了。
鳳安走了,禁軍也退了,然而寧國公府女眷裡卻是沒有一個能真正靜下心來的。
福壽堂裡老夫人崔氏其實她早早的便從那驚嚇中醒來過來,奈何安王入府那氣勢洶洶的樣子,她心裡頭多少發覺有些不對勁兒,於是蹭著府中女眷不注意,又繼續裝暈,直到安王離去後這位精明的老太太才幽幽醒了過來。
她一醒來首先記掛的便是鳳灼華的安慰,這一聲特地發問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
當即她這一發問,也是惹得滿屋子女眷微微一愣,繼而當頭的崔嬌玉冷笑一聲:“姑祖母,您就莫要掛記那位公主小娘娘了。”
“您瞧瞧如今這都是個什麼事兒,她自己遇刺不說,更是把府裡頭惹得烏煙瘴氣的,自己如今倒是好了,乘了公主轎攆二話不說就進了宮,攪和得安王帶頭帶著那些禁軍把我們女眷的院子都搜查了一通,好歹姑祖母您這也是堂堂寧國公府內院,這不是作踐了府上的臉麵麼!”
崔嬌玉這番話說得極有技巧,淚聲俱下不說,更是把自己劃到了與府中姑娘同一戰線上頭,哪怕就是那些心裡頭沒多想的,也被她這麼一帶心裡頭到底多少有了些許不滿。
這不老夫人還未開口答話,後頭突然一個聲音極為冷硬道:“這不過是府中家事,公主遇刺難道能輕易了了去?母親可莫要聽了姑娘家沒見過世麵胡亂說出口的話兒。”
崔嬌玉猝不及防聽到這聲反駁,她也是被唬了一大跳,當即麵色一白,抬眼悄悄往後頭望去,卻是見得一個與晏昭廷有著三四分相像的中年男子。
恐怕這人就是她入府大半年都未曾見到的,寧國公府上的國公爺晏瑟了,晏昭廷的親生父親。
也不知怎麼的,崔嬌玉瞧著國公爺那神情,心裡頭一抖莫名有些不安,她趕緊起身行禮,而用淚花帶淚紅著眼眶趕緊攔過自己的錯處。
寧國公心緒不高的擺了擺手,當即也沒有心思與她計較,而是轉頭看向老夫人道:“母親,近幾日可是瞧得昭廷那孩子?”
晏昭廷?
老夫人眉頭一擰,極為不滿道:“從他成婚後,他來瞧著這老婆的次數就更少了,如今府上發生了這般大的事兒,卻也不見他人的,又不知私底下去了哪處花天酒地。”
聽得老夫人這般說,寧國公晏瑟又想著前頭安王的話,他握著拳頭的手緊了緊,許久後又緩緩鬆開道:“兒子知曉了,母親既然驚著便好好休息,外頭的事兒母親莫要操心,兒子都會處理好的。”
晏瑟說著,冷眼又瞧著老太太屋子裡那些個紅著眼睛的女眷,沉聲道:“都散了,莫要打擾了你們老祖宗休息。”
晏瑟的話誰敢輕易反駁,他開口後,不過一會兒工夫屋裡的人便陸陸續續都離去,等到人終於都走乾淨了,晏瑟才恭恭敬敬朝著老夫人行禮道:“母親,兒子想了想,小孫氏肚子裡頭那孩子便留下吧,總歸多留些血脈還是好的,等小孫氏生下孩子後,母親便抱到自己屋子裡養著便是。”
本是眸光渾濁的老夫人,她當即眼神一亮:“你說得可是真的?當年的那事你不怨我了?”
“兒子不敢!”
老夫人崔氏聽得寧國公這般說,她幾乎是喜極而泣,握著手裡的帕子竟然是嚶嚶嚶的哭出了聲來。
卻是不曾不注意到,床榻旁站著的寧國公眼裡頭一散而過的譏諷。
大房院子裡,小孫氏依舊是捂著肚子發出極為痛苦的悶哼聲,四周仆婦皆是小心安慰,便是這時候屋子裡頭突然間一靜,四周仆婦大氣不敢喘的皆往外頭退了出去。
在小孫氏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屋子裡一個冰冷黯啞的男聲突然道:“你也莫要裝了,當初你設計我也無可奈何讓你有了這一胎,你當真以為自己裝做要早產的樣兒,你便能順利把孩子給生下來?”
男人的聲音一聲冷哼:“你倒是鬼主意多,這麼多年了,也未曾學會你嫡姐一絲一毫的溫婉性子,真是浪費了那張極為相似的皮子,我看著便是倒胃口的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