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昭廷抬手想抹去鳳灼華眼角掛著的淚水,不想抬頭見得姑娘家眼底那一抹倔色與恨意。
這一瞬間, 他隻覺得心頭一揪, 指尖發顫, 卻是連絲毫違了她意願的勇氣都沒有。
前頭剛得知她有孕的喜悅,如今晏昭廷再對上鳳灼華那冰涼至極的眼神, 他心頭就如兜頭一盆冷水澆下,那透入骨髓的寒意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腳踏上男人翻身而起,瞧著裹著錦被緊緊的縮在床榻最裡頭的鳳灼華, 晏昭廷的眼神暗了暗,心尖刺痛如被人折磨著刀刀淩遲一般。
他本想抬手揉揉姑娘家毛茸茸的腦袋, 一抬手卻再次對上鳳灼華那戒備至極的眼神,晏昭廷隻覺得喉間一甜, 口腔裡頭一股子血腥味兒。
為了不讓床榻上的人兒發現異常, 晏昭廷往後退了數步,聲音壓抑著千般情緒道:“我……讓康外祖母陪著你……好生歇息。”
晏昭廷說完後,轉身步伐微微踉蹌,頭也不回往外走去。
床榻上, 鳳灼華木愣愣盯著手裡頭那方巴掌大小的錦帕,整個人以最無助的姿勢蜷縮在一處,眼裡頭似笑非笑, 想著在她毫不猶豫轉身跳下崖底時,晏昭廷那跟著的不顧一切的一跳。
鳳灼華緊緊的摟著自己的膝頭, 嚎啕大哭, 就像如受傷後最無助的小獸那般。
屋子裡頭, 一聲輕歎。
卻是康老夫人提著食盒從外頭走了進來,她瞧著榻上蜷縮在一處,雙眼哭得紅腫不堪的姑娘,趕緊放了食盒,又轉身擰了溫熱的帕子遞給鳳灼華。
康老夫人柔聲道:“殿下,擦擦眼睛,莫要哭壞了眼睛才好。”
“老婆子也不知殿下與我那不孝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兒,不過老婆子瞧著,我昭廷那傻孩子,若是真要傷了你的心,他定是萬萬舍不得的。”
“有些事兒,也許並不像殿下眼睛看見的那般……他若是不知事兒,惹了你生氣,你便是多打他幾下也是使得的。”
鳳灼華接過康老夫人遞上來的帕子,那雙眼睛此刻濕漉漉的,難得少了往日裡那不自覺間的冷眼,反而瞧著令人心頭一軟,格外疼惜去。
滾燙的帕子被鳳灼華蓋在眼睛上頭,她疲憊低聲一歎。
鳳灼華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她突然扯了眼睛上蓋著的帕子,眸光灼灼盯著康老夫道:“康外祖母,我若是真的與駙馬和離,外祖母日後可會不疼了我去?”
康老夫人心頭一驚,她抬眼對上鳳灼華那雙極為認真的眼睛,老太太裝著沒聽明白的樣子道:“這汴京城裡所有人可都知道,我家那昭哥兒是殿下你親自鬨死鬨活的求來的,這說不要便不要了,日後殿下多沒麵子?”
鳳灼華雙手揪著手裡頭已經涼透了的帕子,沉默許久,又拿了那帕子蓋了眼睛上頭,悶聲悶氣道:“昭廷他回來了,我……怕了,不如離了,我到宮裡頭護我阿弟一輩子,若是阿弟不爭氣,我便效仿前朝女皇!”
康老夫吸了好大一口氣,突然想到什麼一般,又氣又急的盯著鳳灼華道:“平陽殿下你到底是好狠的心,莫不是因為如今有了腹中孩兒的為依仗,以此來挾製住昭廷?”
腹中孩兒……?
鳳灼華聽得康老夫人這句話,她整個人都僵住,倉惶扯下臉上蓋著的帕子,抬手扯開團團裹住自己的錦被,她不可置信的盯著康老夫人:“外祖母,你……前……前頭可是說了什麼?”
康老夫看著鳳灼華白著那巴掌大的小臉,床榻上探出了半個身子,又緊張又焦急絲毫不像是作假的樣子,她大驚:“前頭昭廷未曾與你說,你懷裡身子的事情?”
鳳灼華木愣愣的搖了搖頭,這一刻她眼裡頭似乎帶著星輝,顯得明亮極了。
這時候她又小心翼翼的捂著腹部,看著康老夫人小心翼翼道:“那我從慈寧寺半山腰處的山崖上頭跳下去,這孩子可又大礙?”
前頭究竟發生了什麼,慎獨居裡頭伺候著的都是口風極嚴的。
當即康老夫人唬了一大跳,她趕緊雙手合十道了一聲:“祖宗保佑”
“我讓小廚房的人給你熬了雞湯,你這孩子也是萬幸,那麼高的山崖子摔下去,竟然隻是額頭和上肩膀上擦破了一點油皮,也真是神仙保佑了”
想著山崖上那個男人義無反顧的一幕,鳳灼華心裡頭抽了抽,這會子也不知為什麼,往日極少哭的她,又紅了眼眶。
也隻得低頭接過康老夫親自端過來的雞湯,借著喝湯的樣子掩飾過去。
等她喝了暖暖的雞湯後,看著她又食欲,康老夫又吩咐小廚房熬了一碗燉得軟爛的燕窩小米粥。
再加小半碗燕窩小米粥下去,鳳灼華眼皮子漸沉。
康老夫見狀,趕緊拿了她手上端著的玉盞子,扶著人在床榻上躺下去了。
鳳灼華卻是不知,實則那粥裡頭,康老夫人不放心,又添了一份安神的藥材下去。
等鳳灼華熟睡後,康老夫人又在她床榻上站了半晌,抬手給她掖了掖被角,深深一歎:“看著是滔天富貴日子,想來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外頭晏昭廷等得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