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接過貼身媽媽端來的熱茶,另一隻握著佛珠的手,因為用力而骨節發白:“來不及了,如今隻能最壞打算!若是挪動,萬分是挪不得的。”
老夫人又一歎:“這刺殺來得突然,也不知道那時灼兒聽清外頭說駙馬失蹤的消息沒。”
那媽媽趕緊出聲安慰:“那時候我們這兒畢竟亂著,涼棚裡的人也都是後來才知曉的,老夫人就放心,駙馬一定會平安無事,殿下也一定能順順利利的。”
這時候太醫和穩婆忙得腳不沾地,屏風裡頭卻是安安靜靜沒有半點兒聲響。
哪怕四周都加強了守衛,但依舊擋不住外頭細細碎碎的聲音傳進來。
今日春獵各府貴婦都在,出事的又是汴京城中最招人眼紅的平陽公主。
那些個嫉妒她的人,自然是忍不住暗地裡奚落,就等著這一屍兩命的事兒。
其中最開心的恐怕莫過於已經早早歇下,又被這消息給驚喜而起的老夫人崔氏。
崔氏根本就沒想過鳳灼華肚子裡的孩子也是她嫡親的曾孫輩,而是眼裡閃過喜意,急急忙忙叫了丫鬟婆子伺候她穿衣出門。
山路不好走,哪怕用小轎抬著,她也定要去的。
……
有人心思歹毒,但獵場裡關心鳳灼華的也不少。
虞家如今除了虞老夫人留在裡頭外,那些個未出嫁的姑娘和多餘的丫鬟婆子,都通通找了彆處另外安置。
楣姐兒趴在虞南嘉的懷裡頭,雙眼哭得通紅。
楣姐兒到底還是個孩子,就算心智再成熟,碰著這事兒她也是慌了情緒。
安王妃虞南嘉也忍不住皺眉,瞳孔深處是深深的憂慮。
孩子她是生過的,那時候就算是那般境地,在山野林地裡,她也未曾流過那麼多的血,更何況鳳灼華肚子裡懷的是雙胎,雙胎本就凶險。
虞家大姑娘虞南楓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雖然懵懵懂懂,但她也即將要嫁人的,自己母親早早的就與她說過,婦人生產本就是鬼門關裡頭九死一生的事兒。
虞南楓想著鳳灼華當時的樣子,心裡也有了隱隱不好的預感。
大皇子妃許驚華站在自家祖母身後,眼眸憂慮的瞧著虞家涼棚的方向,躊躇半晌,她終於還是忍不住道:“祖母,孫兒想過去看看。”
許家老夫人一歎,許家的利益,姑娘家的勤奮:“去吧,去涼棚外陪著她,那孩子瞧著恐怕是不太好了。”
……
此時臨時搭建的產房裡依舊悄無聲音,隻見一盆盆血水從裡頭端了出來,又一盆盆清水端進去。
皇後虞氏坐在榻旁死死的握著那青蔥玉段般的手,聲音忍不住哽咽:“灼兒,你若是覺得痛就喊出來,喊出來吧,母後瞧著心頭。”
鳳灼華唇瓣上一抹刺目的豔紅,她哪怕是忍不住咬破了自己的嘴角,額間都是細密的冷汗。
姑娘家依舊倔強的搖了搖頭,聲音嘶啞道:“母後,我得留著力氣,太醫開的催產藥還沒發出效果,若這時候要是叫出來,等會子我便沒了力氣了。”
“孩子……”皇後忍著眼眶裡的淚水,她淚眼婆娑看著床榻上,因失血過多,神色越發低迷的鳳灼華,“是母後與你父皇的錯,是母後與你父皇顧念親情於心不忍,若是當年發現鳳安的心思的時候,早早的鏟草除根,你也不用這般遭遇。”
鳳灼華搖了搖頭:“母後與父皇莫要自責,人的心思不是時刻都能預料到的,我年歲小時,不也是安皇叔帶在身旁寵這長大的麼。”
她又深深吸口氣:“不過就是場因果關係,父皇若不是生來和善顧念親情,當年先皇可不可能把這位置交予他,以安皇叔的年歲,說是父皇親手養大的孩子也不為過……我如今擔心的卻是昭廷,也不知道,他若是平安歸來知道我不在了,昭廷會不會瘋……”
“昭廷的脾性也不是父皇母後拉得住的,他隻會讓所有人陪葬……”鳳灼華說完這話,神色漸漸渙散,被皇後緊緊握著的手,漸漸軟了下去,就連那氣息都變得若有若無。
“灼兒……!”
鳳灼華聽著耳畔裡驚雷一般的呼喚聲,她又強撐著幽幽醒過神來。
唇瓣毫無血色,鳳灼華帶著淚意:“母後,我恐怕……恐怕是等不到了……”
“若是……若是真的一屍兩命……那就……那就直接讓禦醫破腹取子,反正都是要死的,還不如給晏昭廷留點什麼,不然他若是毫無牽掛,那也定是要跟著我一同去的。”
這竟是在交代遺言……
就在這時候,外頭又是一陣喧鬨。
伴著丫鬟婆子的驚呼聲,外頭似有什麼東西被丟在地上打翻,接著又有人尖聲阻止道:“駙馬……駙馬,那是產房,你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