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朗欲言又止,最終沒有多問什麼。
散學後。
玉朗和小五並肩向山上走去,說起自己的構想,“師姐,我準備將讓士恒兄接手學堂,他年逾不惑,屢試不第,學識不差,卻被磨滅了心氣,之前便找過我,想留在學堂。道觀那邊兒,這些年劉大夫常常留宿,醫術突飛猛進,他那幾個徒弟也都得到了真傳,足可坐鎮醫館,劉大夫年事已高,身子骨還很硬朗,應該願意過來。師姐以後也不用為這些瑣事煩心,還是和以前一樣。”
小五聽著,隻是默默點頭,不置可否,突然向天上看了一眼。
玉朗也察覺到了,和小五在道觀前停下。
旋即,一股清風自天上來,吹得草葉沙沙作響,落下兩道倩影。
其中一個是熟人,正是銀家大小姐銀巧兒。
和銀巧兒同行的也是一名女子,身量和銀巧兒相仿,以輕紗遮麵。
輕紗乃是一件法器,凡人看不穿,玉朗也不會失禮去窺視。
不過,隔著輕紗也能感覺得出,女子的姿色定然不弱於銀巧兒,且有一種銀巧兒身上沒有的氣質。
女子一雙眼睛露在外麵,眼神仿佛纏綿的秋雨,有著化不開的憂愁。
“姑姑,就是這裡。”
銀巧兒低聲對女子說了一聲,上前行禮道:“小五道長,玉朗道長,這位就是我姑姑,法號念悔。”
“原來是念悔道友,貧道有禮了。”
玉朗還禮,暗暗打量這個法號古怪的女子。
之前,銀巧兒獨自來訪過,曾經提及此女,說是自幼患有隱疾,請師父診治,詢問師父何時出關。
現在親自來了。
念悔明顯是修仙者,而且修為很高,至少玉朗看不透。
這等修為,背後有實力強大的家族,竟有治不好的隱疾,並不多見。
“二位道長有禮,”念悔微微欠身,語氣輕柔,卻也和人一樣,有著一絲沉鬱。
“清風前輩出關了嗎?”銀巧兒連聲問道。
“師父仍在閉關。”
“這……前輩每次閉關到底要多久啊?”念悔神情如故,但銀巧兒非常替姑姑焦急。
“師尊修煉神通,可長可短,我等做弟子的,不敢妄自揣測,”玉朗將門打開,“二位道友進來坐吧。”
銀巧兒看了姑姑一眼,道:“姑姑的病越來越重,不敢再拖了。既然如此,道長能否通融,讓我們在道觀留宿,等待前輩出關?”
“這……”
玉朗有些遲疑。
道觀裡確實經常讓病人留宿,可還沒有留宿過修仙者。
石姓青年都是待一會兒就走。
而且,修仙者隨處都可以開辟洞府,何必非得住在道觀?
“道長放心,我們知道規矩,會安分待在房中,絕不會有任何窺探之舉,否則不用前輩出手,爹也不會饒我們的。”
銀巧兒語氣軟軟的,拉住玉朗的袖口,細聲央求。
玉朗哪裡經曆過這種陣仗,輕咳一聲,看了眼師姐,見師姐已經開始在打掃正殿了,不動聲色抽出袖子,道:“偏殿有幾個房間,供鄉親們過夜的,二位道友不嫌棄,就住在那裡吧。”
“多謝道長。”
銀巧兒立刻雀躍起來,扭頭看到姑姑走進正殿,出神望著正殿裡幾尊神像,眼神一轉,也拿起一個掃帚。
裝模作樣幫了會兒忙,有意無意問道:“玉朗道長,這次怎麼沒見到那位石道友?”
“你是說石大哥?”
玉朗不疑有他,“石大哥平時不在,偶爾才會回來一次。”
“哦,難怪去年也沒見到他。我還以為石道友也在道觀修煉呢!前輩這種世外高人,我等不敢奢望拜師,能夠一直追隨,也是天大的機緣了!”
銀巧兒好像有感而發,暗中恭維了一記。
玉朗想了想,“去年?說起來,石大哥好像一年多沒來了,師姐是吧?”
小五頭也不抬,‘嗯’了一聲。
接下來,兩女便在道觀裡住下。
銀巧兒耐不住性子,時不時易容下山,到處遊玩,念悔卻是深居簡出,平時難得一見。
玉朗按計劃安排好事務,也閉關去了,此次閉關,不為修煉,隻為明心。
時間一晃,又過了大半年。
進入盛夏時節,天氣燥熱。
正在閉關中玉朗突然從入定中驚醒,接著神色一喜,匆匆走出靜室,進入正殿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師父!”
玉朗行過禮,正要開口,被秦桑打斷。
“你的心意,為師已知曉。你有築基修為,該是下山的時候了。”
頓了頓,秦桑又道,“讓你師姐也一起下山吧。”
“啊?是,師父放心,弟子一定照顧好師姐!”
玉朗由衷替師姐高興,甚至比自己下山還要興奮。
小五現在正在學堂。
秦桑望著山下,目光幽幽,做出這個決定,其實是有些風險的。
他不會跟過去,誰也不知道,小五離開他,還能不能壓製殺性。
不過,這一天總要麵對。
最初,小五心情不順便要殺人,後來被他勸導向善,再後來經曆世情,離開他的視線,遭到背叛,也能壓製殺心。
變化之大,有目共睹。
這場曆練的效果如何,是到考驗的時候了。
這時,門外走進來一道人影,正是念悔,被玉朗的動作驚動。
玉朗張了張嘴,剛要開口,忽然感知到一道熟悉的氣息逼近。
“咦?好巧!石大哥也來了!”
玉朗偷偷瞄了眼師父,不知師父是不是特意選在這時候出關。
他快步迎出去,卻沒留意到,一旁的念悔霍然轉身,死死盯向外麵,手掌用力抓緊門框。
‘唰!’
石姓青年落到大門前,邁入道觀,一眼便看到女子。
他腳步微不可查一頓,目光微斂,露出笑容,“為兄這次來晚了,等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