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歸去來(8)(1 / 2)

北漠南境,某座城池中。

半夜時分,一群全身籠罩在戲服式樣古老長袍中的人來到城門外,出示身份後,守門的衛兵便恭恭敬敬打開城門,將人請了進去。

“確定了嗎?人就在這裡?”

蒼老的聲音不疾不徐響起,看似冷靜,卻夾雜著難以壓抑的怒意,像是雷霆將至前層層烏雲堆疊的天空。

旁邊的人群中,立刻有人被帶了上來。這是一個一身粗布短打的中年漢子,黝黑的臉上有些局促。

見到老者,這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都激動得打顫:“稟、稟聖使,小、小人親眼所見。此人與聖教中流傳出來的那幅畫像近乎一模一樣啊。”

“這一定就是那個喪心病狂褻瀆聖教的罪人!小人親眼看著他進了城……隻是,隻是後來又跟丟了。”

聞言,裹著一件深紫色祭祀長袍的天宗大長老,摩挲了一下拇指上的一枚蛇形扳指,側頭看向一直跟在身邊的另一個人,眼睛裡射出蛇一樣的冷光:

“這座城池你很熟悉。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三天之內,必須把人找出來。”

“這……”這人遲疑了一瞬,目光觸及老者冰冷的目光,立刻畢恭畢敬地低下頭去,“是,大長老。屬下明白!”

這位天宗大長老一身氣息圓融內斂,放在入道境大宗師中,道意境界也可稱一流。而周圍還有十多名天宗門人跟隨在他身邊,每一個都有洞見境的修為,且所修習的功法同出一係,周身氣息隱隱相連,極為默契。這樣一支隊伍,放在整個天宗,都稱得上高配。

而差不多的隊伍天宗派出了不止一支。在附近四麵八方撒下了一張密密實實的大網。

隻是稍稍想一想,便讓來人心驚肉跳,不敢多說半個“不”字。

若非宿星寒奪取瀚海令在先,又屠戮天宗總壇在後,本身好似還掌握著控製聖火和瀚海令的方法,有著這種種因素加成,天宗也不會對他如此緊追不放,出動了如此多的人手。

尤其是聽到一個消息便匆匆趕來的天宗大長老,他與宿星寒之間可謂有著深仇大恨。

當初他不知從何處得知了瀚海令的消息,暗中費儘籌謀弄到手,又特意派嫡孫悄悄取來,令其混在天宗的隊伍中一起前往總壇……

本想瞞著天宗其他人神不知鬼不覺將瀚海令拿到手,哪知陰差陽錯間,那些人半路上撞到宿星寒手裡,非但孫子沒了,瀚海令也沒了。

而大長老私下謀求瀚海令的事情也在天宗內部暴露,引得那位教主和其他實權派的長老極為不滿。聯合起來將之狠狠打壓了一番。

這一切都被大長老記在宿星寒頭上,同時也免不了對其他人怨恨幾分。

跟隨在他身邊的都是大長老的嫡係,也有他的徒子徒孫,自然一個個都順著他的心意說話。

當即便有人開口道:“說起來還是那些人太過廢物,連這麼一個山野小子都對付不了,卻要我們來收拾殘局。”

“是啊,上次咱們分明就已經查到了線索,要不是某些人太過小肚雞腸,非要全盤接手過去,也不至於給了那人東躲西藏的時間。而今還趁著大家夥兒在外的時候殺到了總壇去!”

說到這個話題,除了順著大長老心意外,這些人本身語氣裡也有些怨氣。

當初宿星寒殺掉大長老嫡孫所在的那一支隊伍,並奪走瀚海令後,大長老第一時間便趕到了雪原上進行追查。

而宿星寒本就是多年來第一次下山,又沒想過特意遮掩行跡,因此很快就被大長老找到不少線索。

誰知這時天宗其他長老卻在教主的默認之下聯手打壓大長老,追捕宿星寒和尋找瀚海令的事情自然也就一並接手了過去,最後卻鬨了個笑話——他們非但沒抓到人,反而被宿星寒主動殺上門去。

當時總壇中高手儘出,眼看就要將那不識好歹的山野小子圍殺。對方卻突然間不知所終,還連帶著旁邊的幾名弟子一起,似乎用了什麼高明的空間挪移陣法或是靈器。

而大半個月之後,這人又在總壇高手齊出、內部空虛之時重新出現,將留守的弟子屠了個七七八八。簡直要讓人懷疑他是不是算計好了的。

回想起這些事情,雖然明知大長老算是因禍得福——若非其他長老的手下表現如此不堪,大長老也不會被輕輕放過——但這些人仍是對宿星寒生出了濃烈的殺意。

天宗自詡為聖教,門人中有許多都是狂信徒般的存在,被人兩度殺上總壇,這不吝於在信徒麵前衝擊神廟。便是天宗內部派係之間有再多矛盾,在這種深仇大恨之下也不算什麼了。

“那小子著實該死,抓到之後定要用我聖教最高的刑罰來伺候他!這一次有大長老親自出馬,看來馬上就是他的死期了……”黑暗中,有人竊竊私語。

夜色深沉,僅有的幾粒星子也已經消失,天空無星無月,龐大的陰影籠罩著街道上的這一行人。

長風穿過大街,掀起了每個人身上宛如古典戲劇般的長袍,他們臉上的表情在陰影籠罩之中有種莫名的怪誕和詭異。

被城主派出來,特意迎接他們的幾人,止不住激靈靈打了幾個冷顫。無怪乎這些家夥在北漠以外的地方被視作瘋子了。

距離這裡幾條街外的酒樓上,最高的那一層樓。白衣人靜靜站在窗邊,側臉如雕如琢,被冰涼的晚風輕輕吻過。他手中那朵冰雕的花不知不覺化開又凝固,那粉白的花朵仍是保持在怒放的姿態。

突然間,宿星寒好看的眉毛微不可察蹙了蹙,原本因回憶而稍稍柔軟了幾分的黑瞳一瞬間變得鋒利而清透。

像是感應到什麼,他驟然偏過頭,向某個方向看去。黑夜之中,宿星寒眸光微抬,空氣中好似有一柄無形之劍出鞘。

“錚——!”

驟然出現的劍光將四周的黑暗撕裂成兩半。

·

“錚——!”

一聲悠長的劍吟聲仿佛來自夢中。

晏危樓醒了過來,臉上剛剛顯出疑惑之色,鼻尖立刻嗅到一股極輕極淡的灰塵氣息,這是長久不曾有人住過的屋子特有的味道。

他起身推開窗,立刻便有一捧陽光照進來,柔柔打在他臉上。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空曠的宅院,若隱若現的打鬥聲從前麵拐角後傳來,其中還夾雜著隱約的交談聲。

晏危樓眼中的疑惑頓時散去。少年有些驚訝地抬了一下眉。

……大清早便起來切磋,還真是意外的精力旺盛啊。

距離晏危樓房間不遠處的一片空地上,飛沙走石,道道風聲嗚咽,半空中兩道人影正糾纏在一起,刀氣與劍光飛濺之間,下方的青石板道被割出道道深達寸許的痕跡。

邊上圍了一圈鏢師,都站在一邊圍觀。一旦看到謝渝占上風,便忍不住高聲叫好,為自家少主打call。而若是蕭正占上風,這些人便齊齊沉默。將“雙標”做得明明白白。

隻不過才幾招過後,兩道人影一觸即分,其中一人便一下子被踹飛出去,在半空中翻滾半圈,這才踉踉蹌蹌落在地麵上。另一個人則是徐徐降落下來,顯得從容不迫許多。

儘管並不是全力以赴的生死相搏,但兩人之間的修為之差,在這一刻已是明明白白擺在眾人麵前。

謝瑜踉蹌幾步站穩後,這才抬眼看去,正撞進一雙冷漠中隱含譏誚的眸子裡,似乎是在嘲諷他不自量力,實力低下還主動提出要切磋。

他心中頓時一陣惱怒。

昨天夜裡,蕭正莫名其妙說的那番話害得他一夜心緒不寧,這人倒好,一身輕鬆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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