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沒過多久,晏危樓將“將玄”這個身份搶到手,也順便將七星堂扒拉到了自己碗裡,並雷厲風行地血洗了三分之一的不安定分子。
這半年來,他也並沒有放棄對七星堂的掌控,如今整個七星堂上下惟晏危樓馬首是瞻。哪怕是萬裘這個曾經的堂主,看向晏危樓的眼神中也難以自抑的流露出敬仰欽佩之色。
——畢竟,一個與逍遙樓搭上了關係,自己吃肉的同時還不忘讓整個七星堂的兄弟都跟著喝上湯,同時手段又不乏嚴酷鐵血的主上;一個既能讓手下過上好日子,同時又對叛徒凶殘冷酷不留情麵的上位者,怎能不讓人敬仰欽佩,難以生出絲毫背叛之心?
萬裘更深地低下頭去,畢恭畢敬地說道:“您交待的一切,屬下都已辦妥。”
晏危樓手指漫不經心在漆木椅上敲了敲:“那就好,且靜待明日吧。”
第二天,正是陰魁門的門主交接儀式,也是繼任大典。
大殿之上,披著深青色袍子、身材乾瘦宛如骷髏的陰魁門門主陰長生站在一邊,將正中間的位置讓給了自己心愛的獨子陰無病。
這是一個正值弱冠的年輕人。看上去蒼白瘦弱,雙唇殷紅如血,仿佛身患疾病,身上卻穿著一身威嚴的赤紅長袍,額頂高冠。像是偷穿了王公貴胄禮服的病癆鬼,看著很是滑稽古怪。
站在下麵的諸多門派長老,乃至執事、弟子,卻都個個肅容以待,沒有一人在臉上露出不合適的表情。
陰長生咳了一聲,開口說道:
“從今日起,本座將退位為本門太上長老,陰魁門門主之位由真傳弟子陰無病擔任。諸位可有異議?”
這隻是門主繼任之前象征性的問話,走個程序而已。彆說是魔道,哪怕是正道,也不會當真民主到讓眾人共同選舉掌門人選。若是當真有人傻乎乎在此提出異議,那簡直就是不要命了。
因此,陰長生說完這話,就要將手中屬於門主的信物交到陰無病手中。
這時,下方卻突然傳出一聲大喝:“且慢,我有異議!”
大殿中頓時一靜。
陰長生頓住動作,陰無病攥緊拳頭,父子二人的臉色不約而同地陰沉下來。
兩人聞聲緩緩看過去,就見人群中,一個中年人突然躥了出來。
“七星堂堂主萬裘?你有何異議?”
陰長生在記憶中搜尋了一會兒,一個字一個字念出這人的名字,臉上擠出一抹和善微笑,眼神中卻儘是殺氣。
萬裘恍若未覺,深深一拜,大聲道:“屬下的確有異議,陰無病實力低微,絕非門主之選。”
他這話倒也不假,陰無病不過初初邁入洞見境的修為,而且還是被無數天材地寶堆起來的,將來還能不能提升都不清楚。但眾人還是佩服他的膽大。
畢竟,陰無病實力高低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後有著一位曾經的半步天人、如今的入道巔峰大宗師支持。敢當場質疑他的資格,這可真是不要命了!
而能夠在魔道摸爬滾打混到現在,眾人也不認為萬裘就是個傻瓜,想來這背後還另有他人指使!
陰無病蒼白的臉被氣得更白,他憤怒地一揮袖:“不知所謂!似你這等認不清自己身份的東西,也敢踩到我頭上來耍威風?爹,你就看著這種螻蟻跳來跳去嗎?!”
他側頭看向陰長生,嘴上輕輕喚了一聲,意思就是讓陰長生出手。
見兒子被氣得不輕,陰長生此時也像吃了隻蒼蠅一樣惡心,原本順順利利的繼任大典就被人這麼攪和了,哪怕之後一切順利,以後有不少人在暗中嘲笑,背後之人真是其心可誅!
——他也猜出背後另有陰謀,但以他的實力,還真不帶怕的!頓時眯起了眼睛,看向萬裘的目光中射出殺意。
但就在這時,萬裘卻突然轉身看向眾人:“陰無病非但修為低微,且無能淺薄,隻會在門中欺世橫行,若讓他繼任門主,恐怕整個陰魁門都將衰落,大家以為如何?”
“嘶”一片倒抽涼氣的聲音響起,許多人還以為這家夥真的瘋了,人群中卻突然又齊刷刷站出來將近四分之一的人。這其中還有兩名德高望重的入道境長老。
“萬堂主所言甚有道理,陰無病的確不適合繼任門主之位。”
眾人齊聲一致,聲勢浩大,陰無病氣得臉上都泛出了紅暈,眼中溢出凶惡的光,就要發作,卻被陰長生一把扯住。
陰長生製住兒子,冷冷望著這一幕近乎逼宮的戲碼,周身咆哮起浩蕩的陰風,他細長的眼睛眯了起來,目光冷冷在那兩位入道境的長老身上掃過。
“好!好的很!看來某些人是以為本座跌破了境界,成了沒牙的老虎,就想要當麵挑釁了!!!”
他冰冷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不斷打轉,活像是一條毒蛇在吐信:“既然你們覺得陰無病沒有資格繼任門主,那你們覺得誰更有資格?”
“……是三長老、四長老?還是你們的兒子,孫子,門人弟子?!”
他的語氣越來越低沉,一身氣勢卻越來越壓抑,周身浩蕩的陰風咆哮著,似有無數惡鬼在哭嚎冷笑。
“說啊!老夫這就送他上路!”
整間大殿都被這股氣勢所籠罩,許多人不由自主,被壓得彎下了腰,臉上溢出一滴滴冷汗,神情驚駭。
哪怕是司徒遠等幾個陰長生的弟子,也都在這個恐怖的威壓中彎下了腰,一個個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喘。
此時的司徒遠臉色慘白,哪還有原先趾高氣揚的得意樣子。但就在這時,他卻聽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是我。”
說這聲音熟悉,是因為昨天他才聽過。陌生,則是因為這一句輕描淡寫的話中,似乎蘊含著他從未見過的傲慢。
陰長生的十大弟子原本是按照排序一一站著,此時司徒遠的眼角餘光便看見自己身前那一襲黑袍的人影慢慢走了出去,不疾不徐的腳步聲響徹殿中。
晏危樓來到大殿中央,抬起頭來,在陰長生不可思議的目光中,再次重複了一遍:“——是我!”
大殿陰森而昏暗,四周燃燒的燈火也像是墳頭上點燃的鬼火。在幽幽的火光映照中,青年蒼白冰冷、陰柔俊美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
無數雙難以置信的目光投向他。
青年身披一襲黑底外袍,袍底似有森森鬼火燃燒;淩亂長發散落於肩,烏黑中夾雜幾縷銀白。
一層極輕又極淡的漆黑霧氣在他周身繚繞,像是為他整個人披上一層淡而薄的黑紗。黑霧中似有萬千殘魂哀嚎,他周身隱有萬鬼號哭之音。
這似乎是陰魁門三大聖典之一《玄煞訣》修煉至極致的異象。
“你?!”
陰無病已經尖叫起來,聲音尖銳而刺耳,還伸出手指指向晏危樓。
“你說,你要繼任門主?!”
本就一副滑稽打扮的他笑得前仰後合,看上去更滑稽了。
但陰長生卻沒有笑,反倒若有所思地看著晏危樓,露出幾分警惕。
他比兒子更加老辣,知道對方敢站出來,必然有不小的倚仗。
陰無病沒有發現,隻是兀自笑了一通,眼淚都要笑出來了:“大言不慚,你這廢物還想當門主,真是笑話!”
“你都能當得,我為何不可?”晏危樓神情平靜,目光上下掃過陰無病,語氣比神情更平靜,“長的醜,想的倒美。”
他這種平靜反倒是最大的嘲諷,尤其是刺中了陰無病最在意的外表,立刻將陰無病氣得不輕。簡直想要衝上去將對方那張陰柔又俊美的臉劃上十刀八刀。
陰長生將兒子護到身後,上下打量晏危樓:“好!好!小小年紀已經入道,倒是本座看走眼了!”
這話一出,不少人都驚住了。晏危樓沒有刻意外放氣息,他們這些修為低下的人還真沒看出來。
“你是本座弟子,與你師弟同出一脈。你我才是最親近的。可不要一時衝動,被其他人利用了!”他目光從兩位長老身上掃過,又落在晏危樓身上,“若是你現在退下,之後本座自會封你長老之位,門中藏寶任你挑選一件。”
“不好。”晏危樓搖了搖頭,看了眼陰無病,“我一見門主冠冕穿在這種醜八怪身上,就感覺雙眼不適,心情敗壞。還是扒下來更好!”
一邊說著,他已經上前一步,周身黑氣似乎化作實質,宛如一條黑色匹練般被他抽出來,猛然向前抽去。
“啪!”
半空中發出一聲爆響。
一具通體燦金、宛如銅澆鐵鑄的屍魁猛然從腳下鑽出,擋在了陰長生麵前,與那黑色的匹練碰撞在一起。
這是陰長生的本命屍魁。
方才他與晏危樓說話之際,已經埋伏好屍魁,準備暗中偷襲,哪知道還沒有選好時機,晏危樓已經搶先出手了!
這一聲爆響仿佛一個信號,整個大殿中頓時變得混亂起來,兩邊的人混戰在一起。陰長生周身浩浩蕩蕩的陰氣已然化作一股恐怖的龍卷風,在大殿中席卷而起,無數燈盞同時熄滅。
仿佛黑夜驟然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