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燕無倫”的眼光不錯,雲七的身份的確不一般。據他說,他們家族就是專門經營情報生意的。
瀚海界與神州浩土不同,妖魔占據了大片荒野,人族境內的城池村寨,都被荒原隔斷。這個世界的生產力又不高,交通往來不發達,因此消息十分滯後。
有不少勢力或明或暗在這方麵發展,也免得哪天哪座城池被妖潮覆滅,其他地方的人還安枕高坐,毫不知情。
雲七背後的家族就是這方麵的佼佼者。
不過據他所說,雲氏奉行低調,不愛在明麵上出風頭,隻在暗中經營。雲七因為是嫡脈出身,又有些天分,手中也掌握著家族一部分力量。
但這樣的他,卻在銀甲軍上門前不曾收到一絲一毫消息,最後又被扣了個大逆不赦的罪名,直接被人從家族中抓走。這就有些說不通了。
交代到這裡,一旁的羅九憤憤不平地插口道:“要我說,雲家那些人,也忒不是東西了!老爺子才去呢,一群叔伯就迫不及待陷害侄兒,把人趕出家門了!我要是你,就算被抓,也得拖他們一起下水!”
雲七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誰和小孩一樣貪嘴,結果先我一步,灰溜溜地就被銀甲軍抓走了。”
他那張比女子還要美麗三分的臉上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羅九臉上頓時掛不住了,便乾咳一聲,強行挽尊。
“嗬,說實話,我也就是在白帝廟裡偷吃了一點供品,不知道被哪個龜孫告發,給人抓去了……當時還想著沒來得及同雲七你告彆,年紀輕輕命就沒了。”他嘴上嘟囔道,“誰知道第二日你就來了。虧你平日自負聰明,到頭來還不是和小爺我做了難兄難弟!”
雲七好笑:“你……”
兩人看似在互相調侃,但該透露的一切卻都透露出來了,倒也無須“燕無倫”再問什麼。
之後,雲七更是私下裡主動找到“燕無倫”,表示願意將自己手上的情報網交出去,替“燕無倫”辦事。理所當然的,以後“燕無倫”也會庇護二人。
這就是聰明人之間不必開口的默契。
不過,儘管能看出雲七不俗,但真正拿到對方交托的勢力情報網,“燕無倫”還是吃驚不小。
——在三大氏族境域中各有少許探子就不說了,這人居然連聖城都插了一腳,將一小部分觸手探了進去?!
“燕無倫”也沒有追問,既然雲七手上還有這樣一股勢力,又怎麼會落入銀甲軍手中。
……說不定當初這人被銀甲軍抓走就是將計就計自願的呢?反正以他在聖城的情報網,即便被抓,找準時機,帶著羅九一起脫逃也不是沒可能。
依“燕無倫”看,這多半就是事實。
他前腳得了雲七在聖城的情報網,後腳便找原氏兄妹商議去了。
自從聽說了一個月後的聖城祭典,“燕無倫”就不由蠢蠢欲動,直覺告訴他應該去看一看。
對此,原惜緣有些擔心,反倒是已經成為了聖城通緝犯的原惜時拍掌叫好:“好!燕公子的想法甚好,咱們就去聖城!分明是聖城顛倒黑白,憑什麼反倒是咱們一直躲躲藏藏?!”
這一次他被抓,也是因為禦山城中有人告密。想到這些人原本世代受先祖恩德,結果現在卻被仇人洗腦,還恩將仇報。隱忍多時的原惜時也有脾氣了。
不把這所謂的祭典攪黃了,他就不痛快!
原惜緣無奈地看了一眼自家大哥,雖然有點不放心他的安危,但還是勉強點頭答應下來:“好吧,我們去聖城。”
“不,你們誤會了。”
“燕無倫”微微一笑,解釋道:“不是我們,隻有我一個人。”
“……你們隻需提供一些幫助而已。”
見原惜時正要開口爭辯,似乎不情願,“燕無倫”又是一笑:“兩位放心,在下的身份從始至終都不曾在銀甲軍麵前泄露。但原大公子呢?”
“彆說你可以偽裝——你對聖城了解幾分,怎知其中有沒有厲害手段?恕在下直言,若是被識破,以原大公子的修為,恐怕就回不來了。”
白衣公子唇角微翹,一雙溫柔多情的眸子被長長的睫毛所掩蓋,語氣亦是溫溫柔柔的,話中內容對原惜時卻並不友好,讓他隻覺膝頭中了一箭。
原惜緣卻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笑容,一口答應下來。
“燕公子於我們本就有大恩,但有所需,我們絕不推辭!”
三人細細商議過一番,“燕無倫”便出發了。
原氏兄妹沒有去,雲七二人卻主動要求去聖城——或許沒有“燕無倫”橫插一手,雲七本就在聖城另有安排。
原氏傳承至今,曆史幾乎與瀚海界一般漫長,儘管中途幾經變故,但其深厚底蘊亦不是其他家族所能相比。
哪怕原氏兄妹並非嫡係,但能得知原氏真正秘密,就代表著他們在家族中的地位不一般。再加上如今身處原氏的地盤,拿著原氏簽發的文書,一路上“燕無倫”堪稱暢通無阻。
即便是出了原氏疆域,有原氏暗中積累的資源調動,加上雲七的情報網,一切也安排得妥妥當當。
經過一番偽裝,“燕無倫”帶著一行人,裝成一支前往聖城朝聖的隊伍,穿過一座座城池,漸漸來到了聖城外。
祭典將至,混跡在那一支支來自四麵八方的朝聖隊伍中,他們並不起眼,很快就一個個分散,融入了這片海洋中。
入城的人潮裡,“燕無倫”微微仰起頭,望著眼前這座之前隻存在於傳說中的聖城,整個瀚海秘境的中心。
它並沒有想象中那樣金碧輝煌、莊嚴神聖,反倒是散發著一股曆經漫長歲月的滄桑之意。城牆上甚至還有著不知多少年前戰鬥留下的痕跡,讓人第一眼想到的便是戰場上的血與火。
而這似乎與晏危樓斷斷續續的夢境中,那些隱約的記憶重合了。
——這是“元”曾經戰鬥過的地方,或許城牆上的某一道劃痕就是他當年生死搏殺留下的劍痕。直到後來他切割神州浩土,自成瀚海一界,這座充斥著過往記憶的城池也隨之落入了瀚海秘境。
“燕無倫”目光不由放空,眸底帶出極淡極淡的悵惘之色。
“原來如此……此城用來供奉白帝……”
他垂下眸子,暗道一聲。
“可惜了……”
能不懼一路艱險趕來朝聖的,無疑都是白帝的狂信徒。在四周歡樂而狂熱的人群中,臉上神情淡淡的“燕無倫”無疑是一個異類。若是換作其他人如此作態,多半要被以不敬之罪抓出去。
但他容姿如畫,一襲廣袖長袍飄然欲舉,清淡的神色中又透著幾許懷念悵惘,竟讓人不由自主聯想到畫卷中博濟世人、心念蒼生的神子,在那些本就神神叨叨的狂信徒襯托中,愈發有種讓人不敢輕易靠近褻瀆的神性。
“……這是誰?難道是新上任的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