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中行(12)(2 / 2)

兩人又在霧海中行過幾日,前方的景象突然出現了微妙的變化,在煌煌火光照耀中,原本茫茫一片、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灰色霧氣裡隱隱現出了模糊的輪廓。

那像是一小段牆垣。

兩人心頭一喜,連忙靠近過去,四周飄蕩的灰霧被火焰驅散,現出了一片灰白色的古舊建築。灰白色的石牆、灰白色的房屋、灰白色的街道……這是一個隱藏在濃霧深處的石頭小鎮。

但還沒等兩人高興三秒,隨著一片雜亂不堪的聲音,小鎮外圍的地麵上突然冒出了無數散亂的白骨,還有斷裂的刀劍槍戟、神兵利刃……各種奇奇怪怪的廢物從小鎮四方圍了過來,浩浩蕩蕩地攔截在兩人麵前。

濃鬱至極的血腥與腐朽氣息從其上散發而出,刺激著晏危樓的嗅覺。

這一根根散亂的白骨都如玉如汞,散發著天人遺骸獨有的氣息,而那些看似斷裂腐朽的刀槍劍戟,更是仿佛彙聚了無邊的凶煞之氣,如同曾經屠戮萬萬人眾的絕世凶兵,衝霄而起的血煞之氣攪動著上方的濃鬱灰霧。

這浩浩蕩蕩的“軍隊”攔截在小鎮外圍,恐怖至極的威勢便隨之散發開去,如同深海奔湧的海潮轟然而下,予人以窒息般的威壓。

晏危樓本就蒼白的麵色又淡了一分,腳步未停,身形卻微微晃了一晃。

與眼前的大陣仗相比,之前一路上遇到的那些晦物殘念覺醒,對兩人來說,簡直是小場麵中的小場麵,不值一提。

若是晏危樓修為全盛之時,倒也並不多麼懼怕這副陣仗,但他現在真元不足平日十分之一,這片天地又是絕靈之地,空有入道大宗師的境界,卻發揮不出十分之一入道大宗師的戰力。

至於宿星寒,他的實力簡直是薛定諤的實力,忽高忽低。這大概與他生來就是天地之靈,不像一般人那樣從小修煉過各種武技,隻是空有一身渾厚靈力而缺乏實戰操練有關。虐菜時無比輕鬆,對上強敵就缺乏戰鬥經驗。

此時此刻,隻靠宿星寒一人顯然不行。

“明光……”

望著眼前這緩緩逼近的“大軍”,晏危樓沉默片刻,突然開口。

宿星寒立時將目光投向他:“……?”

“……我反悔了。”晏危樓眨了一下眼睛,緩緩露出一抹無奈的笑,“我好像,的確需要一點點幫助。”

宿星寒目光一亮。

晏危樓偏頭看向他,正要繼續開口,眼前忽然劃過一道飄渺如雲的白影,那一抹雪白占據了他全部的視線。

某種奇妙的預感讓晏危樓的反應在這一刻慢了一拍,以至於本該可以輕易躲閃開去的他,懷著自己都不知道的奇妙情緒定定地站在了原地。

下一瞬,一抹柔軟的觸感落在他唇上,微微的涼意帶著熟悉的冷香。

這一瞬間,晏危樓的五感仿佛都被放大到了極致,一切的細節都在他的感官中無限放大,包括唇齒間那縷冷香。

呼——

微風乍起。

從雙唇緊貼的地方,突然渡進來一縷醉人的風。這一縷無形的風,滑過唇齒,順著咽喉,流入他體內,最終散入四肢百骸之中。

晏危樓的氣海漩渦迅速旋轉起來,充沛至極的力量又充斥在他全身,讓他整個人都擺脫了虛弱無力的狀態。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短短一息的時間裡。

緊貼在他唇上的那點溫度幾乎是一觸即離,就要飛快離去。晏危樓終於回過神的眸子裡望見了一雙滾燙發紅的耳朵。

他幾乎是下意識伸手一撈,一下子將飛快退開的人重新撈到了懷裡,或許因為力道過大,兩具身軀重重撞在一起,溫熱的熱度從接觸的地方彌漫開來。

此時的氣氛異常安靜。

懷中人本該如白玉般的耳朵看上去更燙了,晏危樓低下頭默默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突然鬼使神差地輕咬了一口。

被他摟在懷中的那具軀體一下子僵硬了,晏危樓聽見了一聲仿佛從喉嚨中溢出的含糊不清的聲音。

有彆於以往的清冷淡漠,像是冰雪化作了春水,又溫又軟。微風輕拂而過,便會有漣漪泛起。

而晏危樓的震驚絕不比他少,難以辨認的複雜情緒在心中翻湧,直到宿星寒的聲音將他驚醒。

“阿、阿晏,你!”

終於反應過來的宿星寒一下子抬起了頭,一瞬不瞬看向晏危樓。他的目光比星辰還要明亮。

隨著晏危樓沉默的注視,那明亮的目光中又多出了幾分忐忑:“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單啊……”

在這比星辰還要明亮的目光裡,晏危樓雙眸中的一切情緒都在飛快散去,最終隻剩下一抹輕淡而溫柔的笑。

“——先蓋個章。”

之前翻滾的一切情緒都沉澱了下去,晏危樓望著那雙滿滿歡喜的眸子,心情突然無比平靜。

他感覺自己心中前所未有的溫柔安寧,但這種奇妙而陌生的情緒又讓他暫時無法直麵。

晏危樓輕咳了一聲:“你渡我一口本源氣,這就是我蓋章的欠條了。此生此世,必定歸還。”

作者有話要說:……若還不上,以身抵債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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