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果然拍桌,一臉義憤填膺:“豈有此理,賊子欺人太甚!兩位汗王放心,你們既與朝廷一心,朝廷就必然不會虧待你們。皇阿瑪派本王為撫遠大將軍,就是專為討逆而來。”
“朝廷與蒙古諸部的緊密團結,絕不允許任何破壞。壞滿蒙友好者,雖遠必誅!”
兩部汗王歡歡喜喜行禮,很是恭維了胤禔一頓,並立即傳令殺牛宰羊招待遠道而來的大軍。可兵貴神速,胤禔又哪裡能在這上浪費時間呢?
隻說領了他們的好意,先記著這頓酒。
等收拾掉了策妄阿拉布坦,光複了西域諸地,再來慶功不遲。
然後,大軍就稍作修整,趁著無邊夜色,借道劄薩克圖汗部。悄悄翻越了阿爾泰山,襲哈密,取吐魯番,劍指烏魯木齊。
策妄阿拉布坦都懵了,怎麼也沒想到,胤禔帶著區區十萬兵馬,就敢深入他們準噶爾汗國腹地。
還在吐魯番安營紮寨,四下宣傳遊說。
以科爾沁諸部與土謝圖汗部與烏珠穆沁等舉例,以清廷直郡王、直郡王福晉伊爾根覺羅氏夫的名義許諾。準噶爾汗國諸部,若有棄暗投明者,朝廷不但既往不咎。
還將繼續修建蒙古快速通路,允許他們也跟科爾沁諸部等一樣,跟朝廷進行友好而又和平的商業往來。
用他們用不儘的牛羊奶、羊毛、牛羊、皮毛等,換取大量的金銀。
讓他們也跟大清人一樣,□□糧細米,著綾羅綢緞。甚至也建成冬暖夏涼的大房子,有餘錢送孩子們啟蒙念書。不用再祖祖輩輩地守著草原,逐水草而居。
草原漢子們,生在馬背上,長在馬背上。
牧馬放羊,逐水草而居。祖祖輩輩都這麼過來的,也沒誰覺得不對,或者有什麼不好。
可凡事就怕對比,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還記得那年年班,求了個奶糖之法的唐努烏梁海部麼?他們啊,也跟準噶爾汗部距離不大遠。還為了擴展奶糖銷路,跟他們頗有往來。
這幾年從奶糖到奶香皂、罐頭等,準噶爾汗國的人沒少從他們那買好東西。
也啊,沒少聽他們灌輸那位直郡王福晉有多聰明靈秀。跟那書裡說的智多星一樣,隨隨便便個主意出來,就能讓無數部落因而受益。嘖,最先跟她搭上關係的科爾沁左翼劄薩克的鄂緝爾貝勒這會子都快被部落裡的牧民奉為神明了嘿!
所以,早在胤禔打過來之前,就已經有不少小部落心思活動了。
隻是勢單力微,不敢貿然反抗罷了。
免得如科爾沁諸部的好待遇沒趕上,倒先被殺雞儆猴……
如今直郡王來了,大餅也給他們畫到那兒了。可不就有些個小部落蠢蠢欲動了麼?原本,胤禔帶來的十萬兵馬雖不少,但天時地利皆不占。雖然能對策妄阿拉布坦造成一定威脅,但不至於傷筋動骨。
甚至,他知道正是此人射殺了他那仇人叔父,還打算把人抓了。一則利用他邀買人心,做戲給他叔噶爾丹那些個舊部看。二則麼,反過來威脅康熙。
讓他投鼠忌器,呸,是有所顧忌。
不敢再率軍攻打他的準噶爾汗國,停止修建什麼蒙古快速通路的同時,以高於市場許多的價位買他們準噶爾汗國的牛羊,並簽訂準清停戰,世代交好的協議。
哪想著南土爾扈特的混賬玩意兒不但率部投降,還做了清廷的前鋒?
借著對當地地形的了解與他的不設防,竟然夜襲烏魯木齊。衝天火炮起處,尚在夢中的策妄阿拉布坦差點兒被送回了西天老家。
以有備攻無備,再加上超強的火力壓製。
策妄阿拉布坦的陣營大亂,往來衝突之間,死於己方戰馬踩踏的勇士都不在少數。如此勢頭之下,他縱有通天之才也無力施展,隻能含恨敗北,率領殘部往汗騰格裡山方向撤退。
胤禔還要再追,卻被副將牢牢抱住了大腿:“郡王爺,郡王爺且聽奴才一言。”
“此番咱們奇兵突襲哈密、據吐魯番,如今又打下烏魯木齊,已經是曠世奇功了。但,但奴才不得不鬥膽直言。咱們此番,除了火器上的強大壓製外,還有郡王爺的孤勇在裡頭。打的就是策妄阿拉布坦個措手不及,等他反應過來了,被動的可就是咱們了。”
畢竟地盤是人家的。
咱們孤軍深入本就是大忌,彈藥所剩不多,人員上也有不少折損,切不可貪功冒進啊……
副將說這個話的時候,滿心忐忑著。
就怕這位年輕的郡王被潑天功勞迷了眼,以為自己真是冠軍侯轉世。非給他繼續表演孤軍深入,直到生擒了策妄阿拉布坦,儘收了整個準噶爾汗國。
再沒想到,這位聽完他所說後,不但沒再堅持還深深一禮:“胤禔被勝利迷了眼,差點兒釀成大錯,多虧了將軍提點……”
副將老臉一紅,憨憨笑道:“哪裡,哪裡,郡王,哦不,大將軍有勇有謀,敢用奇兵。若非您堅持,咱們也不能有此赫赫功績。奴才年邁,凡事都願意多琢磨幾步。或者,這正是皇上讓奴才配合大將軍的用意所在吧。”
胤禔哈哈大樂,道將軍所言極是。
然後原地修整,清理戰場,並派人給康熙報捷。用這種方式提醒他的老阿瑪快著點,趁著策妄阿拉布坦病要他的命,整個西域就要改姓清啦~
還在行軍中的康熙霍然起身,動作起伏之大,之猛。生讓他的腦袋咣當一下,磕在了馬車車棚上。
嚇得梁九功驚呼,忙要傳太醫。
康熙卻隻笑著擺手:“無妨。快,快把捷報拿來與朕,看看朕家的千裡駒占據了哪些地方,又把策妄阿拉布坦追得怎麼個狼奔豕突法兒!”
麵對如此倔強的帝王,梁九功又能怎麼辦呢?
隻能乖乖將捷報呈上,小心翼翼觀察皇上傷勢。確定他沒有任何不虞後,才終於作罷。
“這小子,這小子……”康熙搖頭,又是激動又是擔憂:“他怎麼就這麼敢?萬一……快,下令全軍極速前進,儘快與直郡王彙合。並八百裡加急,傳信直郡王,不許他再輕舉妄動。”
“就說是朕說的,這是聖旨!務必讓他遵命,就說,比起一時一戰的勝利,朕更希望他安安全全的。”
康熙想了想,還覺得不夠妥當,生怕傳令之人壓不住熊兒子。索性把胤禛喚來,讓他帶著一營兵馬急速前行,代為傳達這份口諭。
胤禛:!!!
胤禛就算已經驚訝了無數次,再聽到皇阿瑪說起這小心臟也是噗通噗通跳不停:“大哥,大哥他咋能這麼厲害?竟連克數城,差點兒活捉了策妄阿拉布坦。”
“皇阿瑪封大哥為撫遠大將軍之命,簡直再英明不過……”
“行了。”康熙笑罵:“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不忘拍咱們爺倆馬屁呢?趕緊辦正事兒去,你大哥再貪功冒進,朕饒不了你!”
誒???
胤禛雙眼圓睜:“皇阿瑪您這,這就強兒子所難了吧?論長幼,大哥為長,兒子為幼。論軍職,他堂堂撫遠大將軍,都可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兒子……”
“少跟朕扯這些有的沒的,這是聖旨!你隻需要遵旨而行便是。”
“是,兒子遵命。”
胤禛委屈噠噠行禮,一眼又一眼地瞧著自家君父,就等著他一個良心發現。
可事實證明,當皇帝的心都黑,很少有同情心那種奢侈品。
無奈何間,胤禛隻好率人死命往烏魯木齊方向飛奔。生生把大·腿·根·子都磨出了血,才在最短時間內見到了他家長兄。
胤禔剛清理完了戰場,全數清點了繳獲,安撫了傷兵與俘虜們。正美滋滋地,命人把挑出來的精美玉石、原石的都挑出來,著人送回京城直郡王府呢。
就聽門將來報,四阿哥奉皇命而來。
結果……
他這個打了好幾仗的將軍一塵不染,四弟這個傳令的卻風塵仆仆,形容憔悴到不行,走路都一瘸一拐了?
胤禔震驚:“你這是遇著策妄阿拉布坦殘部了?對方多少兵力,在哪兒交的手,雙方傷亡如何?”
那隻要你說,哥隨時給你找回場子的護短模樣直讓胤禛感動萬分:“沒,沒有,大哥勿憂。弟弟這,這全是極力趕路之故。皇阿瑪怕你貪功之切,過於孤軍深入。恐派彆個過來,勸不住大哥呢。”
胤禔心裡感動,嘴上卻半點不服的:“難道你來,就能勸住本王?須知軍情如火,機會往往稍縱即逝。”
胤禛笑,老諂媚了:“弟弟自然知道大哥忠心,隻皇阿瑪有言,比起一時一戰之成敗,他老人家更注重的是大哥安全。皇阿瑪都也已經過了不惑之年,大哥總不好讓他老人家擔憂吧?”
“福晉剛懷了弟弟血脈,大哥舍不得弟弟寸功未立就因傳達旨意不力被皇阿瑪處置,儘失阿瑪威嚴吧?”
胤禔推他:“去去去,收起你那一臉諂笑。嘖,讓刑部那些官員看了,夜裡做夢都得嚇醒。說好的冷麵王,怎麼就變成諂媚王了呢!”
胤禛嘿笑,還又靠得更近了些:“弟弟可不是冷麵王,隻是少有人能讓弟弟露出真心笑容罷了。”
“當然,大哥就是這少數中的少數。”
“您是不知道啊,初聽著捷報時,全軍歡聲雷動,都說直郡王驍勇。孤軍深入,簡直當世冠軍侯時,弟弟卻滿心急切。隻擔憂大哥此行可順利,有沒有受過傷。是以,皇阿瑪令弟弟傳令時。弟弟雖麵上推拒,實則恨不得肋插雙翼……”
胤禔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行行行,知道你要當阿瑪了,感性了。快收起這娘兮兮的樣兒,爺也讓下頭人準備一車和田玉原石,給我那未來的小侄子當見麵禮好了。”
“有你的,就得有胤礽的。不然那狗小子奈何不了爺,卻免不了給你穿小鞋……”
胤禛初初還為他這反應而有些錯愕,接著又如沐春風地笑起來。
果然,太子二哥再怎麼往上蹭,也不過是順帶的。他才是大哥最喜歡的弟弟,他的孩兒跟珠珠、敏敏一樣的待遇呢。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