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綽得讓老十嘖嘖稱奇:“虧皇阿瑪左挑右選,避開了咱們兄弟,結果人交到保泰手裡,還過得越發滋潤了。”
聞訊趕來的保泰無奈攤手:“沒法子,漫說咱們這些個皇室宗親,但凡有幾分血性的,誰又能不敬佩直親王、不崇拜直親王世女呢?連百姓們有如今這好日子,都要常感念大嫂發現了那土豆、牛痘等。”
“若他們一家子在為兄手裡受了磋磨,那全大清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夠淹死為兄了。”
所以,咱絕不是同夥,公平公正著。
如此待遇,隻是作為一個大清子民對英雄的基本尊重罷了。不信你看這一個柵欄之外,你們兄弟仨就是天壤之彆。
黑漆漆一間牢房,隨隨便兩堆稻草。
什麼特殊待遇沒有,倒是那稻草裡的耗子、蟑螂的怕是不少。
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被差彆待遇的老十:!!!
“保泰哥,你這可就不講究了。弟弟,弟弟是被皇阿瑪送進來,與大哥一道同甘共苦的。”
再沒有一樣坐牢,還分出個豪華版跟乞丐版的。
對此,保泰隻笑著攤手:“這可怪不得為兄,皇上特意交代了。務必讓你們哥仨嘗嘗宗人府的苦,看你們日後還敢不敢動輒與哪個同甘共苦,以死來威脅君主。”
胤禟&胤俄&胤禎:!!!
不管他們怎麼好話說儘,狗保泰也照樣半點情麵不開,一句皇命難違把他們堵得死死的。
氣得胤俄想咆哮,卻死死壓著不敢喊。
怕啥?
當然是怕鬨騰大了,不但沒給自己爭來跟大哥一樣的待遇。反而連累哥嫂與侄女們也跟著一道睡稻草、吃窩窩頭啊。
胤禔的重點卻都在保泰透露出來的死諫二字上,急忙忙刨根問底。誓要通過他們,把自己一家被抓之後的種種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是的。
雖裕親王福全活著的時候就對兒子千叮嚀萬囑咐,說康熙二十九年,多虧了大侄子,他這個撫遠大將軍才沒被罰得更慘。他們這一脈,都得記著大侄子恩德。偏趕著大侄子命苦,竟無男嗣。若日後,他跟他那兩個格格若遇到了什麼為難之事,裕親王府一脈都得儘力助之。
保泰自己也萬般崇拜這個大堂兄,也願意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照顧他。
但他到底不是個蠢的,知道自己能有今日到底靠著哪個。所以除了生活上的便利不怠慢外,其餘外間的消息,除非在康熙允許的情況下,否則半點都彆想進了他們一家子耳朵裡。
如此嚴防死守下,胤禔不該聽到的外界消息是丁點沒聽到。
隻時常被問詢,到底因何對自己下如此狠手?大福晉確實不知情麼?那康熙四十二年的進士林子鈺如今毀容身殘,可與你有關之類之類的問題。
胤禔也是個當阿瑪的。
清楚皇阿瑪便一時著惱,恨不得劈殺了他。可實際上,不管是念著父子親情,還是前頭他那些個赫赫之功。也不會真個把他怎麼了,最多,最多把他從直親王再擼回光頭阿哥。
可福晉不同。
再為皇家做多少貢獻,她也還是個皇子福晉。為皇家綿延子嗣才是第一要務,斷不能落個迷得皇子為其主動服下絕嗣藥的罪名。
所以甭管保泰怎麼問,他的答案也始終就是那麼一個。
開始的時候,確實不怎麼靈光。滿心惶恐畏懼之中被皇阿瑪嗬護寵溺,於是心生沉醉,愈發貪婪。就算好了,也死死瞞著。後來……
總之一步步行差踏錯,都是他貪婪之過。
至於那林子鈺?
胤禔皺眉,滿臉厭惡:“爺倒真是萬般瞧不上他,想給他一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可惜人賤自有天收,沒等爺下手,他就自己倒了黴。”
保泰大奇:“大堂兄此話從何說起?”
若非必要,胤禔再也不會提起那個宵小之輩來,平白汙了自己的嘴。
可那貨跟打不死的蟑螂一樣,上次僥幸逃過,這回又來攪風攪雨。甚至還翻騰出來他這段陳年往事,將他們一家子坑進了宗人府大牢。胤禔要是不弄死他,才是咄咄怪事呢。
於是,一個跟林子鈺自述完全不同的版本被娓娓道來。
驚掉了一地眼珠。
“什麼玩意兒?”胤俄這暴脾氣先嚷嚷起來:“當年,當年那一個月就掙爺兩年俸銀的林進士林子鈺,居然……居然是那麼個玩意兒,還存了那等心思?”
“丫丫個呸的,那混蛋王八羔子哪來的狗膽呀?大哥沒直接打殺了他,都已經宅心仁厚了。他特麼的不感恩戴德,還敢得瑟著告禦狀?”
提起這個,瑚圖裡宜敏比就滿心愧疚:“都是我年輕不懂事,隻看能力未看人品。以至於……”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坑苦了阿瑪額娘和姐姐嗚嗚嗚……”
瑚圖裡宜敏比崩潰大哭:“我我我,我這就去找皇瑪法磕頭認罪。讓他老人家有什麼怒火都衝著我發吧,放過阿瑪額娘和姐姐。”
胤禔狠狠揉了揉她的頭:“傻,這關你什麼事?自來隻有千日做賊,千日防賊的。那混賬東西居心叵測,又哪是你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家所能應付的?乖,彆自責了。到底紙裡包不住火,阿瑪既然做過,自然就有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於天下的一天,與你無關。”
“可……”
“沒什麼可不可的。”胤禔笑:“再怎麼論起來,你阿瑪我也才是罪魁禍首。是爺當時急切,鑽了牛角尖。”
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事實證明,他的當機立斷絕對是最優解。
可到底年輕沒經驗,又過分自信。
掃尾不夠利落,才讓林子鈺那廝尋到了蛛絲馬跡。成功告禦狀,害妻小受苦,弟弟們跟著一起倒黴。
若能重來一次的話,胤禔想,他一定乾乾淨淨,利利落落地掐斷所有線索。也絕不給林子鈺那廝半點逃脫的機會,康熙四十四年,就讓他徹底閉嘴。
同樣的遺憾,胤禟也有:“早知如此,爺那會子就不該派人給他下什麼啞藥。而該給他點伸腿瞪眼丸,讓他徹底上西天。”
保泰:!!!
就沒想到,這裡麵還有胤禟的事情。
但既然聽見了,就是意外之喜。裕親王趕緊著人上紙筆,讓九貝勒說出他的故事。
“沒什麼好說的。”胤禟咬牙:“那龜孫先前裝得好,把爺都給騙了。還想著他是個可造之材,將他引為知己。結果那廝長得美,想得更美,竟還對敏敏起了覬覦之心。”
“珠珠親往江南徹查,好麼!那混賬玩意兒七分真,三分假,竟還是個專門靠吃軟飯為生的。趕著他命苦,惹著咱們家小福星,落了個毀容的下場。”
“開始,爺有所不知,被他求到門上還跟著焦心,急急忙忙幫著請了太醫。後來知曉他的齷齪心思後,哪裡還能容得?唯恐他胡言亂語,怪我們敏敏的名聲,所以就派人毒啞了他。”
說到這兒,胤禟還有些可惜。
遺憾自己當初一時心軟,沒有直接斬草除根。否則的話,如今也不至於兄弟幾個排排在宗人府大牢裡坐。
保泰:……
虧了哥哥你不夠心狠,否則的話,咱這宗人府大牢你也許就不是體驗,而是要常住了。
那林子鈺再怎麼不堪,也是皇上欽點的進士。
響當當的天子門生。就算有何違法亂紀之事,也有刑部、大理寺等會審,交給皇上勾決。而不是你個區區貝勒就能動用私刑,輕易決定對方生死的。
胤禟冷哂:“理兒是那麼個理兒,可易地而處,換成是你,能不顧侄女名節上告刑部、大理寺?”
保泰:……
行吧,他也不能。九堂哥慈叔叔之心,無可厚非。稍後到皇帝叔叔麵前,他也得給美言幾句。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
經過了早朝那茬兒,康熙現在一聽著胤禟、胤俄跟胤禎的名字就頭疼:“彆說了,就算那件事事出有因,朕不予追究。他今兒身□□藥,試圖以死威脅君父的事兒也是大不孝。不是以性命擔保,不是願與他們大哥同甘共苦麼?朕成全他們,讓他們把宗人府的牢底坐穿!”
皇帝叔叔正在氣頭上,保泰也不敢多勸。隻沉吟道:“那,那林子鈺要怎麼處理?珠珠行事謹慎,早年調查他的時候,就收集了許多切實證據。現在瞧著,那人確實居心不良。應是攀附不成而心生怨恨,蓄意尋釁報複。”
康熙當日為證實林子鈺所告真假,早就做好了相關調查。
對此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如今見胤禔一家子跟胤禟都老實交代,沒有絲毫隱瞞誆騙。他這滿肚子氣倒是消散不少:“查!給朕細細的查,看他身後到底站著哪個。竟然能躲過層層守衛,將那麼個玩意兒放在聖駕往暢春園的必經之路上。”
“查明白之後,就給他個痛快吧。”
免得他仗著那個用嘴叼著鉛筆寫字的能耐敗壞敏敏名聲,肆意抹黑皇家顏麵。
至於揭發有功?
嗬嗬。
敢打那利用一朝天子對付他心愛長子的算盤,他就得做好被清算的準備。康熙眯眼,滿臉殺伐。
保泰恭謹稱是,心裡默默替那林子鈺念了聲該。
讓他先懷惡念,區區爛泥竟敢肖想中天皓月。嘖嘖,也不打聽打聽瑚圖裡宜敏比是什麼意思,為何得了這麼個名字。
被反噬了還不趕緊收手,現在終於求死得死了吧?
才在生死邊緣走一遭,越發覺得生命美好的林子鈺:!!!
拚命搖頭抗拒,叼著筆寫下‘我冒著生命危險向皇上示警,再怎麼也是有功在身,你們不能這麼對我。我,我要見皇上!’
保泰嗤笑:“見皇上?就你!嗬嗬,快給本王收起你那癡心妄想吧。老實交代,還能給你個痛快。不然的話……”
“看到那些刑具了嗎?本王保證,會找最好的大夫吊著你的命,好讓你有力氣一樣一樣的體驗過去。反反複複,直到你願意坦白為止。”
林子鈺瘋狂抗拒,拚命搖頭。想說你不能,我也是正經的進士,朝廷並沒有取消我的功名,刑不上士大夫,你不能……
可他早年被胤禟下了啞藥,哪兒還說得出話?
隻能憤怒地瞧著保泰,嘴裡啊啊地喊著。
看出他要表達意思的保泰諷刺勾唇:“都這步田地了,還不忘你那進士功名呢?敢把算盤打到皇上身上,能隻死你一個都已經皇恩浩蕩了,你可彆給臉不要臉。”
林子鈺駭然,死死盯著保泰。
對方見狀笑得更諷刺:“怎麼?你那點小九九都寫在臉上了,還指望能瞞得住誰麼!老實點吧,爭取少挨幾樣刑。”
曾以吃軟飯為業的家夥,能有什麼節操呢?
幾遍大刑過後,林子鈺就什麼心思都沒了,隻求速死:對方很謹慎,幾經偽裝,轉了很多道。但學生……哦不,草民曾吃過虧,又向以探聽消息為長。自然想儘法子,摸清楚了對方身份。免得被賣了,還替對方數錢。
保泰皺眉:“少廢話,直接寫,到底是哪個在暗中助你,讓你順利告了禦狀的?你們如何聯係,他又有何目的?”
林子鈺瑟縮,趕緊省略各種鋪墊,直接寫了八阿哥府四個字。
讓保泰悚然一驚,趕緊追問他可有什麼證據。可此時,對方受刑太過生生疼暈了過去。保泰大急,趕緊命人搶救:“一定一定要把人給爺治好了,絕不能有絲毫差池。”
是。
大夫們恭謹應聲,紛紛拿出看家絕活來。
但治病治不了命。
便華佗在世也還有治不了的曹操呢,再厲害的大夫也不過是凡人罷了。那林子鈺前頭咬舌自儘過,傷才將好又受大刑。知道自己再無幸理後,更毫無求生**。
以至於這一暈,就再也沒有醒來,隻給保泰留下了讓他頭禿的八阿哥府四字。
最重要的原告兼證人在他手裡被審死了,還又牽扯出來個皇子阿哥。更事涉皇帝叔叔最最忌憚的同室操戈、手足相殘什麼的,保泰整個人都不好了。但事已至此,他瞞不住也不敢瞞。
第二日清早,還沒等上朝呢,他就滾到了康熙所宿的乾清宮昭仁殿門口請罪:“侄兒無能,不但沒有第一時間審出具體結果來。還,還因用刑太過,讓那林子鈺受刑不過……死了。”
“什麼?”康熙狠狠皺眉,看侄子愧疚得都要哭出來了。想想自己那天不假年,早早離開的親哥,到底沒舍得再苛責什麼。隻儘量平和地道:“無妨,那廝本也其心可誅,權當他是提早服刑了罷。”
“保泰莫慌,你頭一遭當此重任,有些紕漏也是在所難免的。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凡事隻要做過便不愁找不到線索,隻慢慢仔細留意就是。”
“線索倒也不是沒有,隻有些……有些過於匪夷所思。侄兒不敢擅專,還請皇上禦覽。”保泰抿了抿唇,趕緊把那張皺巴巴的紙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