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一頓,剛才還欣喜的神情一下子黯了好些。
……這佛光若是一直在,我就永遠也親近不了你。
陸嶺之語氣很輕,細聽之下裡頭的哀怨和委屈卻清晰。
少女紅唇微抿,之前倒還好,聽了他這話她沒準會笑著安撫幾句。
如今兩人這層紙算是徹底戳破了,陸嶺之喜歡自己,她也剛斷了劍侶。
此時氣氛著實微妙尷尬。
蘇靈是將陸嶺之當成朋友的,並沒有存什麼旖旎心思。再加上她剛經曆了謝伏危那麼一段,更是沒有續結道侶的打算。
她斟酌了下語句,看著少年眉眼失落的模樣,深吸了一口氣還是將自己心頭想法挑明了與他。
“小靈芝,你與我表明心意的時候我很開心。謝謝你這麼喜歡我。”
“隻是我現在這情況你也看到了,我剛與謝伏危斷了關係,大約算是渡了半個情劫。現如今對情愛一事也沒什麼執念了,唯獨就想著好好修行。所以……我可能回應不了你的感情。”
蘇靈說完這番話後,見眼前的少年隻垂眸不言語。
她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自己是說得太狠了傷了人少年的心,還是他自己心理承受不了這樣直白的拒絕。
她咽了咽口水,想了下又繼續說道。
“你生的這般好看,資質也出眾,宗門裡有很多同門都很是青睞你。我如今什麼都不想,隻想跟著師父好生修行,得道飛升。你這麼好的一個少年郎,千萬彆學我一樣生了執念吊死在一棵樹上。”
“你瞧我,明知道謝伏危不通情愛又劍心通明,他一說想要個劍侶,我就巴巴湊過去了。我不冤誰,他沒錯,我也沒錯。隻是最後落得這般狼狽,說實話真挺丟人的。”
蘇靈一邊說著一邊撓了撓麵頰,大約是悟了道,她看什麼比平日更加通透明了。
她回想了下之前自己做的事情,覺得又幼稚又好笑。
好在最後及時止損,倒也沒陷落進去。
“你現在年紀還小,所見也隻是宗門的同門,沒見過旁的貌美女修。我師父與我說等到過段時間摘英會到了,昆侖啊桃源什麼的弟子都會來,到時候依你的姿容,肯定能吸引一大堆……”
蘇靈,我於你的表白並不是心血來潮,也非見色起意。
蘇靈的話還沒有說完,陸嶺之便沉著臉色冷聲打斷了。
我怕你問心受了劍氣侵蝕,便連忙拿了祛劍氣的丹藥過來。從知曉你折返回了萬劍峰到現在,我一直在這裡等你。
少年的神情是蘇靈從未見過的脆弱,眉梢泛紅,連用傳音的浮羽金蝶也顫得厲害。
你要是暫時還沒有心情去接受下一段情緣我願意等。
你可以不喜歡我,但是你可以不要這般急切得將我往旁人身邊推嗎?
“滴答”一聲,有什麼從陸嶺之眼角滑落到了地上。
蘇靈一怔,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小靈芝,你……”
她指尖微動,下意識抬手想要眷顧他眼角的淚水擦拭掉。
這一次是陸嶺之先退了一步,側臉避開了。
“抱歉,我忘了我現在不能碰你,會弄疼你。”
蘇靈剛才是被嚇到了,這才慌忙伸手想要幫他把眼淚給擦了。
“你等一下,我給你拿帕子。”
不用了。
陸嶺之搖了搖頭,手背將臉頰的濕潤擦去,睫羽也濡濕黏在了一起。
反正無論是散陵峰那次,還是現在,我什麼狼狽的樣子你沒看過。
今夜是我失態了,你彆放在心上。
少年手腕一動,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拿出了一個檀木盒子遞給了蘇靈。
這裡是一些上品的丹藥,你剛受了劍氣身子還沒恢複,每日服用兩顆好生調養,不出七日就能好透。我聽真人說了,你悟了自己的劍道,已經得到了進劍塚擇劍的資格。
恭喜。
蘇靈還沒反應就被對方硬生生塞了一個盒子過來,等到她想要還給陸嶺之的時候。
少年不知施了什麼術法,她一抬眸便不見了人影。
眼前隻有一片金蝶抖落的金色粉塵,和著月光一並照著周圍明恍敞亮。
蘇靈眼眸閃了閃,垂眸看著手中的盒子半晌,最後隻重重歎了口氣,拿著這丹藥回了房。
……
和蘇靈不同,同樣是受了劍氣和劍傷的謝伏危隔日時候,除了問心那一劍還沒痊愈之外,身體已沒什麼大礙。
他雖沒有靈山那位佛修的金剛不壞之身,但是也算半個金身。
隻要不傷及心脈,對他來說算小傷。
沉晦提前出了關卻也沒告知其他長老自己出關的事情,如今摘英會還沒到,他沒什麼事情乾便去小竹林那邊瞧一瞧青年近來修行如何。
結果剛一過來便看到了琳琅的身影。
謝伏危三更天不到的時候就已經在練劍了,劍氣逼人,整片竹林的葉片上都覆上了白霜。
琳琅被寒氣給凍得臉色蒼白,他也沒有收劍,像是什麼也不知曉般醉心在了劍裡。
可在感知到沉晦的到來時候,謝伏危動作微頓,將不知春送入了劍鞘之中。
“師父。”
琳琅身子一僵,她並不是沒感覺到從問心到現在青年對自己的刻意疏遠。
同樣也知道當時最後問心少年心裡的答案。
隻是她不甘心如此放棄,既蘇靈已經與謝伏危斷了,她想著就算她無法與他結成道侶。
卻也應該能夠回到蘇靈之前的關係。
然而在今晨天未亮到現在,她這麼穿著單薄著在一旁等著他,卻沒有得到他一個眼神。
反倒是沉晦一來,他便有了動作。
這自欺欺人以為剛才隻是謝伏危醉心練劍,這才忽略了自己的琳琅臉色煞白,很是難看。
謝伏危收了劍上前恭敬朝著沉晦行了個禮之後,餘光淡淡落在了琳琅身上。
像是這時候才看到了她的身影一般,垂眸沉聲開口。
“師姐,這裡寒氣重,你先回屋休息吧。”
琳琅聽到他這話後臉色稍霽,唇角不自覺勾起了一抹弧度。顧忌著沉晦,她忍著想要同對方再說什麼的**。
她抬起手拭了下眼角的濕潤,這才三步一回頭看著謝伏危,依依不舍地離開。
謝伏危除了剛才瞥了對方一下便沒再把目光落在她身上,隻是低垂著眉眼站在沉晦麵前,沒得到他的允許沒有言語半句。
“人站在這裡受了劍氣等了你這麼久,沒準一會兒就病發了,你當真不跟過去看看?”
“師妹洗髓的所用的藥浴與我相當,那痛楚我受過,我知道會連續疼上七日才能消退。可她隔日便下了地,一聲不吭繼續修行。”
“師姐一個金丹,受隻是一點寒氣而已,又不是什麼刺骨之痛。”
“我以前就是把師姐想的太脆弱,這才一直被牽著鼻子走。”
青年眼神清明,沒什麼喜怒,宛若鏡麵般平靜。
沉晦聽了這話很是意外地挑了挑眉,他眸子裡從出關到現在這才真正帶上了點兒笑意。
“伏危,你知道二十年前你修為,術法皆勝那佛修一籌,為何會敗於他手下嗎?”
謝伏危一愣,沒想到沉晦會突然問起這件事來。
他怔然了半晌,而後搖了搖頭。
“徒兒不知。”
“因為他比你多了個心眼,你看萬物便是萬物,可他的眼睛所見,是萬物又不是萬物。”
沉晦很少和謝伏危這般平心靜氣說話,大多時候前者說不了幾句就會被青年給氣得上手。
與其說謝伏危是他教出來的,倒不如說是被他打出來如今這等修為的。
“師父,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謝伏危思索了良久,這麼悶悶回了一句。
“我也沒指望你明白。”
沉晦抱著手臂涼涼掃了謝伏危一眼。
“不過好在你這問心問得還算通透。你這人修行路上順遂慣了,不刺激刺激你可能永遠也開不了竅。”
這話聽著像是在誇讚,可謝伏危聽著卻並不怎麼開心。
他薄唇微抿,神情全然隱匿在了眸底。
“師父,我有一事相求……”
“彆想了,引蘇靈去劍塚擇劍的人不是你。要是沒出這事之前倒還好,現在人躲你不及,怎麼可能會讓你引她去擇劍?”
謝伏危喉結微滾,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沉默了一會兒後抬眸詢問。
“那引她擇劍那人是誰?”
“宗門裡她熟知的師兄也就你和竹俞,沒了你,自然就是他了。”
“我知道了。”
沉晦掀了下眼皮,看著青年眉眼冷冽的樣子一頓。
“你知道什麼了?”
“隻要讓他去不了,我就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