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逆著月光站著,光影之間他的眉眼也晦暗明滅。
“可我的心已經亂了。”
他喉結微滾,這麼沉聲說了一句。
在琳琅愕然看過來的時候,謝伏危退回了原來的位置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琳琅心下一慌,還想要再解釋什麼的時候,發現那隻青鳥並沒有離開,扇著翅膀輕盈地落在了謝伏危的肩膀。
青年一愣,抬起手用手指輕輕碰觸了下它的鳥喙。
不知感知到了什麼,他的眼眸驟然沉了一分。
“師姐,這隻青鳥之前可有去過什麼地方?”
琳琅不知道謝伏危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她垂眸避開了對方的視線。
“剛才我瞧著它從一旁亭子那邊飛了過來,以為它是餓了就給它喂了幾顆靈果。”
“其餘的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它身上有妖氣。”
謝伏危一邊說著,一邊低頭又仔細用靈力探知了一下。
“很淺淡,已經散得差不多了。不過我雖然不能分辨它接觸的是哪種妖,但是應當修為不下千年。”
“千年?!會不會是你弄錯了,你身上傷還沒好,可能感知出錯了也不一定……”
琳琅說著壓下心頭的緊張,上前不著痕跡的將那隻青鳥從謝伏危的肩膀取了下來。
“再說了,若是真有這麼厲害的妖,就算進得了宗門也逃不過宗主的法眼。你就彆胡亂猜測,嚇唬自己了。”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可順著琳琅的話想了想,覺得也是這麼回事。
琳琅怕再久留在這裡會讓謝伏危覺察到什麼,便聲稱自己太累徑直回了屋。
謝伏危看著琳琅離開的背影頓了頓,這一次他沒有和往常一樣相信對方的話,而是往主閣那邊去了。
他的感知可能出錯,可化神期的沉晦卻不會。
“師父,你歇息了嗎?”
謝伏危沒有立刻推門進去,而是站在門口這麼沉聲詢問了一句。
他話音剛落,主閣的門便“吱呀”一聲打開了。
“進來吧。”
謝伏危剛一進門,便看到沉晦坐在窗邊位置喝茶。
那茶水謝伏危記得,是今日琳琅用佛蓮煮的,他也喝了一盞。
不過他此時來並不是為了討茶吃的,謝伏危抬眸看向沉晦,等到他將杯盞放下的時候這才開口。
“師父,你近日可覺察到什麼妖氣了嗎?剛才我從一隻青鳥身上感知到了一縷妖氣,不是尋常小妖,應該是有千年修為的妖修。”
“你這不是都感知到了嗎,那你來問我作甚?”
謝伏危聽了這話後一時拿不準沉晦究竟是作何打算,他似乎早就知道了,卻一直沒有提起過此事。
“我看你一直沒提起,以為你沒感知到。”
沉晦聽了嘴角抽搐了一下,這時候才將視線落在謝伏危身上。
“謝伏危你真是本事見長了啊,都敢嘲諷起我了。”
“我看這八十一道雷鞭你是沒受夠,你還想嘗嘗問劍誅心的滋味?”
謝伏危並不知道自己剛才那一句回複看上去沒什麼,可聽起來卻像是在諷刺沉晦一個化神劍修竟然覺察不到妖氣,還沒他一個元嬰中用一般。
這才讓沉晦給氣到了。
“這妖修的確在宗門,可你手握著的才是斬妖劍。歸根結底這是你的事情,與我沒什麼乾係。”
青年垂眸看了一下手邊的不知春,又看向沉晦。
“可是過不了幾日我便要隨蘇靈他們一同去摘英會,到時候徒兒若是還未尋到那妖修,為了宗門弟子的安危,還是得有勞師父你出手了。”
沉晦沒有順著回應什麼,他手腕一動,將桌子上的另一盞茶遞給了謝伏危。
“師父,我不渴……”
“說了這麼多也該渴了。喝了就自行回去,彆在這打擾我和你師母賞月。”
這個時候謝伏危這才留意到沉晦的那把問心劍也放在了桌子上,窗外月光皎潔,柔和地流淌在了它天青色的劍鞘之上。
好似煙雨蒙蒙,說不出的柔美溫和。
謝伏危從一開始就知道沉晦的道侶是以身殉劍而隕的,原本該神魂消散的。
最後沉晦舍棄了一魄這才將其留了下來,封在了問心之中。
這不是謝伏危第一次見到沉晦與問心一同賞月了,可從沒有一次像今日這般難受。
好像心裡一下子跟著空落落的,又似被什麼蒙著,悶悶得喘不過氣來。
謝伏危默默將杯盞裡的水喝了個乾淨,而後輕輕將其放回了桌子上。
正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沉晦的聲音驟然響起。
“伏危,不知春是一把斬妖劍,任何時候也莫要忘了。”
“心慈手軟是劍修大忌。”
青年腳步一頓,手不自覺放在了不知春的劍柄之上。
觸手冰涼,好似霜雪一般。
雖然謝伏危不知道沉晦為何會突然說這句話,但是他卻並沒有多想。
隻當是他的尋常告誡和提醒。
謝伏危薄唇微抿,那雙眸子清透純粹,又似劍刃般凜冽生寒。
“師父放心。”
“斬妖除魔,我自當義不容辭。”
……
蘇靈回小南峰的時候,月朗星稀,一片靜謐。
平日這個時候林風可能早就喝了點兒小酒回去休息了。
隻是過幾日摘英會要到了,他想著趕著給蘇靈做一件稱手的法器,所以還在屋子裡忙活。
因此蘇靈剛一回來便他給逮了個正著。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這都快三更天了。”
蘇靈與陸嶺之分開的時候其實不算太晚,但是她怕自己身上的氣息被旁的弟子長老發現,又自己禦劍繞著各個峰轉悠了一圈。
等到身上徹底沒了妖氣之後,這才慢悠悠得往小南峰趕。
原以為林風這麼晚了已經休息了,結果還是沒躲開。
林風低頭看了一眼,發現蘇靈身上大大小小都是劍傷,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
他黑著臉,拎著蘇靈跟拎小雞仔一樣,直接給丟到了一旁的亭子裡坐著。
“那老東西當真是一點兒也不留情,這下手也忒重了,真當你是謝伏危那小子那麼皮糙肉厚?”
“這丹藥你吃上三顆,然後再運轉下周天,可以緩解你身上大半疼痛。”
蘇靈見林風並沒有發現什麼,這才鬆了口氣吃了藥照做。
等身上的酸澀疼痛都沒了,這才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看向林風。
月光清淺,就著月色蘇靈這才看見林風的手不知怎麼也受了傷。
“師父,你怎麼也受傷了?”
蘇靈看著怪心疼的,將手中的丹藥遞給他,伸手抓著他的手腕湊近仔細瞧了瞧。
“是被劍刃還是冰刃給劃傷的?怎麼這麼多口子?”
“隻是試法器的時候不小心傷到的,真是的,這麼大驚小怪做什麼?”
見蘇靈皺著眉還湊近給自己呼呼了幾下,林風老臉一紅,很是彆扭地抽回了手。
“倒是你,少轉移話題,你怎麼這麼晚回來?”
一提到這個,蘇靈就格外心虛,她不去看林風的眼睛,囫圇說了幾句。
“沒什麼,就是我練劍久了太累了。你也知道沉師叔手下不留情,我太疼了,就隨便找了一處地方休息一會兒。結果不小心睡過頭了。”
“那老家夥的確下手沒輕沒重的。”
隻要一搬出沉晦怎麼怎麼了,林風便辦點兒不懷疑,好像這世上什麼壞事他都做儘了他也不會覺得奇怪。
“行了,既然你也累了就早些休息吧。這才剛開始,之後還有得你辛苦的了。”
蘇靈瞧著林風並未將丹藥服下,隻是輕輕放在了她手裡後便準備離開了。
她也不知道怎麼了,想起剛才自己刻意隱瞞了陸嶺之的事情心下莫名覺得心虛愧疚。
尤其是在看著林風佝僂著背,頭發花白的樣子,她沒由來的覺得不安。
好像過不了多久便再也看不見了一般。
“師父……”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你再離開嗎?”
或許是聽出了蘇靈聲音裡的顫抖,林風腳步一頓,雖有疑惑卻還是默默走了回來。
“說吧,什麼問題。”
“如果有一天我想做一件事情,但是這件事並不被世人認同理解,你也會勸我不要做嗎?”
“為師勸你做什麼?勸你了你就會不去做嗎?”
蘇靈一愣,搖了搖頭。
“我還是會去做,因為我覺得我是對的。”“但是可能會是一個大錯,我不介意旁人如何,我想聽聽師父你怎麼看?”
“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因為他們不會理解,不會認同,所以在世俗眼裡我這樣就是大錯。”
林風雖不知道蘇靈要做什麼,卻不打算乾預分毫。
就像是之前蘇靈想要與謝伏危結為劍侶時候一樣。
在聽到蘇靈這話後他冷哼了一聲,這不屑不是對蘇靈,隻是因為這句話。
“蘇靈,我雖然不怎麼看得慣那隻老狐狸,但是有些時候你該真和他好好學學。”
“像你所說的這種事情他做了不下百件,可依然高坐宗主之位,受天下修者敬仰 ,沒人敢說一個錯字。”
林風抬起手揉了揉蘇靈柔軟的發頂,那雙眸子清明不已。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對錯。”
“隻要你實力足夠,再錯也隻是敢為天下先。”
“……要是我實力不夠呢?”
“那便求個道義長存,無愧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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