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疑雲(2 / 2)

穆少寒眉頭一皺,倔強地道:“什麼實話?我都已經說過了。”

“單單一個嗑藥致幻,就讓你忙不迭地攬下所有罪名,甚至不惜被當做殺人犯拘留?我的學生沒有這麼蠢。”

宋小葵的反問讓穆少寒啞然。

班主任的視線透徹而堅定,一如上午的時候,被這樣的目光看一眼,穆少寒就覺得她可以相信;而現在,再次被睨視,穆少寒又覺得自己的心思無所遁形。

宋小葵真的很厲害,他想,好像什麼也瞞不過她。也正因為這樣,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從反感,抵觸,最後成了依賴和信任。

半晌,少年猶豫地說:“你……你要保證,不要告訴警察。”

宋小葵搖搖頭,“我不會向你保證這種事,我隻能保證,我會儘我的全力保護我的學生。穆少寒,我和你不一樣,我是十三班的班主任,你的老師,我比你有能力,有知識,有閱曆,你做不到的事,我能做到,你保護不了的人,我能保護。”

“你沒有彆的選擇,隻能把整件事都告訴我。”宋小葵壓低聲線,“來,現在,告訴我,你是不是認為陳繼峰所中的致幻藥劑,是不是和少白有關?”

穆少寒猛然抬頭,眸中情緒湧動,“你怎麼會——”

一如宋小葵所料,穆少寒隱瞞了一部分事實。

穆少白雖然大學還沒畢業,但是這幾年他的優秀已經讓集團董事對穆氏重拾希望,尤其是穆少白這次回歸公司事務後,連續幾個項目都做得有聲有色,連不少當初被陳繼峰說服的老董事都覺得後生可畏,穆氏後繼有人。更不要說在法律層麵,陳繼峰連和穆氏兄弟一鬥的資格都沒有,他現在唯一的籌碼就是CEO的職位以及手上僅有的幾個項目。

可以說,在穆家奮鬥了大半輩子的陳繼峰已經走到了絕路,放在他麵前的隻有兩個選擇:一是乖乖地交出權力和職位,二就是和穆少白鬥到底,但這樣的結果很可能是他被徹底排擠出集團核心,失去現有的一切。

陳繼峰這個人並不簡單,他當初接觸穆母時處心積慮,扮演著好好先生,幾年間都沒有露出馬腳,他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卻萬萬沒想到被穆母在遺書上擺了一道。就算這樣,他還是按捺不動,對穆家兩兄弟“關懷備至”,不然也不會在圈裡留下個“重情重義”的好名聲。

穆氏兄弟少年時也被他蒙蔽過,隻是經年累月,少年漸漸長大成人,也有了自己的認知能力,真心假意一試便知。

陳繼峰這個人其實偏執又低道德,他已經習慣了以麵具視人,長久的偽裝生活讓他患上了很嚴重的心理疾病,常常整夜整夜無法入睡,對安眠藥十分依賴。陳繼峰的私人醫生,也就是為他提供違禁藥品的許醫生,曾經也做過穆母的家庭醫生,和當時已經懂事的穆少白一直有往來。所以陳繼峰服用違禁藥物這件事是瞞不過穆少白的。

穆少寒還說,穆少白最近接觸了一樁醫療設備應用的項目,和市第二醫院的一名主任來往密切,似乎對藥劑學很趕興趣。

而陳繼峰也是這期間開始“不太正常”,他變得行為遲鈍,語言緩慢,開會的時候前言不搭後語,董事會對他意見很大。在家的時候,他常常對著報紙自言自語,問他,他則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有的時候還會對著空氣講話,神神叨叨的。這樣令人毛骨悚然的情形,穆少寒自己就見過好幾次。警察隻要問問家裡做飯的阿姨,就能知道。

“所以,你懷疑陳繼峰的‘慢性中毒’是你哥哥在背後策劃的?”

“一開始,我也隻是懷疑。”穆少寒看向宋小葵,緩緩伸出手掌。

在他的掌心,躺著一枚鑽石紐扣。

“這是哥哥十八歲那一年,我送給他的禮物,他昨天要出席一場晚宴,穿的就是這件縫了鑽石紐扣的衣服。”

“陳繼峰昏迷不醒的時候,我在地毯上發現了它。警方的錄像也證明了,之前有人出入過穆宅。也就是說,陳繼峰暈倒前,哥哥曾經回家過,而那時候家裡隻有他和陳繼峰兩個人。”少年越說情緒越低沉,眼中是濃濃的化不開的愁緒。

宋小葵皺眉,“少白最近住在家裡,在自家客廳撿到他的紐扣也證明不了什麼?”

“不是客廳,”穆少寒糾結地說,“陳繼峰暈倒在臥室,紐扣也是在他臥室撿到的。”

這也是他隱瞞的一部分。

他回家的時候,繼父陳繼峰並不在樓下,而在自己房間。他上樓的時候,聽見房間裡傳來一聲很大的響聲,不放心地過去看看,才發現陳繼峰昏迷不省。他沒有移動人,而是立即打了救護電話,在撥電話的時候被產生幻覺的陳繼峰襲擊。

一開始他並不想和他發生衝突,隻是儘量躲避,結果陳繼峰追了出來,兩個人才在客廳纏鬥扭打起來。

這就是所有他知道的了。

那顆紐扣一直被他藏在口袋裡,警察問他的時候,他隻說是自己外套上掉下來的,他當時在家裡沒有穿外套,而且他自己也的確有一件和穆少白差不多的禮服,所以這件事就被糊弄過去了。

然而這也隻是暫時的,隻要刑警見到穆少白,看到他禮服上的紐扣,立刻就會明白他撒了謊,他隻能祈禱穆少白沒有穿那套禮服。

想到哥哥可能在衝動下做了錯事,策劃了對陳繼峰的謀殺,穆少寒就如墜冰窟,一旦陳繼峰真的死了,哥哥會前途儘毀……與其那樣,還不如自己頂下一切。

長穆集團離不開穆少白,自己也沒辦法眼睜睜地看著哥哥淪為罪犯。突然,一聲吸管空吸的聲音突兀地劃破他耳際的寧靜——

穆少寒抬頭,不敢相信自己陷入煩惱的時候,宋小葵居然把她的草莓奶茶喝得乾乾淨淨,正在用吸管調整角度,企圖吸到杯底的燒仙草和布丁,模樣認真地好像在破案。

穆少寒:“……”

“所以,其實已經認定了這件事和你哥哥有關是嗎?”確定繼續吸下去也是白費力氣,宋小葵歎了口氣,鬆開吸管,“我說錯了一件事,我之前說我沒有這麼蠢的學生,現在看來,還是言之過早啊。”

少年看過來,“什麼意思?”

“罵你呀,罵你蠢,難不成還能是誇你?”宋小葵一臉“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你好了”,她說,“但凡你有你哥哥一半的智慧,也不至於想出這麼不靠譜的辦法來。”

“你甚至沒有想過,一旦,如果,我是說萬一啊,這件事真如你推測,就是你哥哥穆少白乾的,他難道沒有能力把事情安排得天衣無縫?他難道必須得要犧牲你來逃離現場?你哥哥就是這麼一個孬種混蛋嗎?你這樣一廂情願地為他‘頂罪’,就沒有想過反而會幫了倒忙,壞了他的計劃?”

“你胡說些什麼!”穆少寒拍桌。

母親走後,哥哥就是他唯一的親人,也是他精神上的神祗,誰也不能汙蔑他,宋小葵也不能!

“那你到底憑什麼斷定,這件事就是穆少白乾的,就憑一顆紐扣?還是憑你知道三年前你母親的死和你繼父脫不了關係,而你哥哥怕你衝動複仇,所以一直瞞著你,一個人承擔了所有?”

宋小葵話語如劍,穆少寒如遭雷擊。

“你……”

為什麼宋小葵會知道這件事?不可能,就算再信任她,穆少白也不可能把這件事告訴她。

“我怎麼知道的並不重要。”宋小葵揚了揚唇角,“重要的是,我發現我好像比你更了解我的學生,我和你的想法不一樣,結論也不同。我相信,這件事和穆少白無關。”

“我的學生,絕不會為了報仇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也不會留下把柄要他唯一的親人頂罪。你覺得你哥哥有事情瞞著你,就用最壞的打算去揣測他,你從來沒有想過,他可能會因為仇恨而變成一個凶犯,也可能為了他唯一的親人而放下仇恨。”

“小寒!”

聞聲,穆少寒驚訝地回頭。

說話間,咖啡廳的玻璃門旋轉,一名身著黑色禮服的年輕男人焦急地趕來,看到雅座的兩個人,也顧不上場合,喊道——

“小寒!”

外麵不知道什麼時候飄起了雪花,穆少白顯然是匆忙趕來的,都來不及換一件衣服。隻是下車進入咖啡廳這幾步路,他肩上已經掛上了碎雪,一進入室內,就被暖氣打成了一片水痕,像從雨中走來。

“哥?”穆少寒驚訝地站起身,“你怎麼來了?”

“小寒,你沒事吧?是宋老師發消息讓我過來接你。”穆少白緊張地打量著弟弟,注意到他嘴角的傷痕,臉色一寒,“刑警隊的人打你了?豈有此理,說好的隻是審問,他們怎麼能動手!我弟弟才剛成年呢,我要投訴——”

律師明明跟他說穆少寒隻是被拘留,不會被粗暴對待!

沒想到穆少寒一怔,而後看向宋小葵,宋小葵乾咳了一聲,“那什麼,沒有,那是我打的。你弟弟頭腦不太清醒,我就想了點辦法讓他清醒,手有點重了,彆介意。”

穆少白“啊”了一聲,話到嘴邊,突然話鋒一轉,拍了拍弟弟,“沒事就好。”

“小寒,事情我都聽說了,你看你做的這些糊塗事。老師打你也是為你好,你可千萬不要記恨。”穆少白又麵向宋小葵,瞬間換上了溫柔的神情,“宋老師,我弟弟讓你操心了,真是對不起。”

穆少寒:?:,,,